读书无趣,弹琴无趣,周遭的一切都很无趣。
在这样麻木的生活中,只有病痛,是最真实的,他试着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起码,不要这么偏激,但身上的苦难逼疯了他。
走去考场的路上,他下定决心寻求解脱。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生命,考不考什么的都无所谓了,但为了不让于女士担心,他还是拿着准考证走到了考场。
考试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不少人都站在走廊上看书或者聊天,在那里,有一个女生正倚在墙上打哈欠。
他的脚步莫名顿住。
真巧啊。
他站到了一处空地,静静地看着她。
她今天没有穿校服,可能因为她是来博雅考试的,没必要穿校服。
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她穿了白色无袖背心,下身搭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相信若不是老师不允许,估计她能踩着个拖鞋来。
周围的人在尽可能的多看一首古诗,一句答题模板,一句名人名言,她则是一个又一个哈欠打得满天飞。
她身旁的同学忍不住给她脑袋来了一掌,“你快醒醒!都这个时候了还困,你是猪啊?”
她眼角有了泪,她把头靠在栏杆上,她这个身高靠起来特别舒服,她闭上眼睛笑了笑,“现在再看也来不及了,还是多睡会划算。”
他的手搭在栏杆上,见她靠着栏杆,情不自禁把下巴撑在了手上。
这样,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吗?
老师站在门口开始准备让学生们进考场,有人想抓紧时间多看点,就走到了后面,于文不属于这一类人,他径直走去排队进场。
他的座位在教室偏后的地方,一间教室只有三十人,教室里空调开得很足,与外面的酷暑对比鲜明。
女生走了进来,她感慨了一下教室的温度,然后找到座位坐了下来。
于文亲眼见着她趴下找了个合适的姿势预备睡觉。
随后来的她同学见了,嘀咕一句:“握草你是真牛逼。”
也坐了下来。
于文心里发笑。
难不成她体育特别好,但是其他科目都不怎么样,所以她才会这样做?
挺好的。
她不准备考,恰好他也是。
考生陆续进场,监考老师在上面拆着试题袋,她还在睡着,分发答题卡时,老师忍不住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不慌不忙伸了个懒腰。
考试时间开始,她坐直了,于文也不由坐好。
她拿起了笔,他便也拿起了笔。
他想着,她什么时候停笔,他就什么时候停笔。
他写着,偶尔分心去瞄她的动作,结果在不知不觉间,考试结束了。
他看着他满满当当的答题卡,惊呼:“糟糕。”
他后知后觉不由失笑,她可真有趣。
那几天的考试里,他稀里糊涂地就把答题卡填满了,最后一场考试,她早早就停了笔,屁股只坐了小半个凳子,两腿紧绷着,身体探出了半边。
他也放下了笔,静静地看着她。
她想做什么?
他完全猜不透她的举动。
有人提前交了卷,但实验是不允许学生提前交卷的。
他后来去了实验才知道,实验每次大考前都会一板一眼地跟他们重复不许提前交卷的要求,要是他们知道谁提前交卷了,回到学校他们就会特别关注这个人。
所以尽管考场上有大半人心猿意马交了卷走人,她还是坐在那里等着老师说考试结束。
她真的好乖。
老师把试卷收好放在文件袋里,宣布考试结束。
这些天的考试,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老师话音刚落,她就大笑着站起来,手里拿着她的笔袋,一边冲出教室,一边回头寻找着她的同学:“哈哈!解放啦!阿臻!走走走,上我家吃饭,我让我爸买了大虾。”
按理说他们得保持安静走出去,但是这毕竟是最后一堂考试,老师也由着他们了。
他静坐着看她,她眉间的笑意是那么肆意,如此有感染力,她站在门口等她的同学,视线根本没有落到他身上,那笑意却感染了他。
他禁不住想,如果那双眼睛能够直视着他,是否,他的痛苦就能减轻些?
她走了。
他沉默着站起来走出考场。
走廊上熙熙攘攘,他刚走下两层楼,突然站定了。
要往下走的人群避开了他,他们都欢呼着,笑着,和三两友人搭着肩相约之后去哪里玩。
他们的笑容都这么真实鲜活,他却只想起了那个女生的脸。
鬼迷心窍的,他走回了他的考场。
教室前门的墙上贴着考生信息,走廊上还有一些同学在站着讨论答案,他目不斜视,在纸上找着那张脸,心跳得厉害。
沈……西柚。
实验中学。
考生信息是黑白打印的,照片看上去并没有真人好看,但那双眼睛,却一如既往的,亮得出奇。
那天,于文回忆起来,只觉得他大概是失了心神。
他从未做过这种事的。
他伸手把那张纸从墙上撕了下来。
有人诧异地看过来。
他面不改色,拿着纸走下楼。
于文拥有了第一个秘密,那个秘密藏在了他书桌的最里面,永远不见光。
回到家,他至今无法说清楚他的感受,看着那张纸,他只觉得荒唐。
他在做什么?
没时间思考这些,接踵而来的病痛侵袭了他,在床上蜷缩着的时候,他看到了窗外射进来的缕缕阳光,这好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伸出了手。
握不住光明。
他重重跌回床上,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