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黄沙卷着重物飞向天空,无数的沙子在其中不断落下。
不知多久之后,张岁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才敢动动身子。
她的身上覆满了黄色的沙子,说不清的重量仿佛是要将他们直接给活埋了。
而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耳边再也听不到那可怕的如同打雷似的轰隆声。
鼻子和耳朵里全都是黄沙,好像连喉咙深处都被糊上了难以忽视的砂砾,每一口的吞咽都带着刀揦似的疼。
“阿草。”张岁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每一次张口好像都能吃到沙子。
她赶紧将纱巾取下,用牙齿捋着舌头呸呸几声,一边从空间中取出水壶猛灌两口漱掉口中的沙子。
又将整张脸洗了一遍,这双眼睛才能重新睁开来。
满目皆是黄色,好似他们已经深陷大漠之中。
随手一抓就能抓起一把已经冰冷的黄沙。
而四周竟是已经出现了白色。
好似是凌晨三四点的时辰了。
“阿草。”没见周草东地上爬起,张岁立即朝身下看去。
她的身下有两个身子,一个是张牙一个是周草,张牙的脸上糊着黄沙,耳朵里和身上全都被黄沙覆盖。
整个人躺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样。
“牙儿?”张岁心头一慌,连忙刨开他身上的黄沙将他从地上拎起来,又小心地将他脸上的沙子扫去。
扫却黄沙后的那张脸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样稚嫩又可爱。
可此刻,那双眼睛宛如被缝补起来,不曾睁开半分。
“师父。”周草在这时皱着眉呼唤她,“我好像喘不上气了。”
张岁赶紧收好自己突然出现的悲伤情绪,一把将周草从地上拽起来,一边帮忙扫去他脸上的沙子,一边把水壶里的水往他的嘴巴里灌。
水刚进去就被呕出来,“yue——”
“慢着点。”张岁扶着他的身子,帮他扫掉头上的沙子,再帮忙将耳朵里的沙子弄出来,这才关心地问:“没事吧?”
周草弄完沙子,又往喉咙里灌进一大口的水才大口地喘息起来,“嗯,没、没事。”
忙了这么会儿,张岁那颗一直紧张的心才稳定下来。
从地上爬起,茫然地看向黄色的四周。
“天呐!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天爷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们是你最忠诚的奴仆,为什么要降下如此神罚!”
“我的儿……死了,为什么还让我活着啊……砰!”
渐渐的,周围的声音多了起来。
或是抨击或是质问或是绝望。
等她站得再直一些,目光再远一些,就能看到那些在黄沙地下爬出来的人,一个个如同丧尸恶鬼。
他们的眼里早就没了感情,流干了泪,一个个如同雕像抱着亲人呆坐在那。
原来之前听到的轰隆声不是黄沙席卷而来的怒吼,而是那些人口中的绝望哭喊。
“师父。”周草也看到了周围的环境,僵硬又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看着宛如世界末日的四周,眼中充斥着血红,“这世道,比我们刚出来时更乱了。”
张岁抿着唇,重新取了一条纱巾出来,“风沙虽然已经过去,但仍然有飞沙走石,还是蒙住脑袋,我们先去娘那里。”
她蹲下身,将张牙抓起扛到肩上,“带路。”
旁人的事情她管不着,也无法管。
老天爷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它想让这个世界亡,谁能阻止?
要是从前,张岁一定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好,去到哪里哪里就有天灾。
但现在,她彻底看明白了。
这个世界要乱了。
从最初的旱灾到暴雨,再从水患到如今的沙尘暴。
这个世界已经到头了。
昨夜的风沙兴许还只是开胃小菜,没有完全地释放出自己的能力,等过几天一定会卷土重来。
所以她要在这些时间将杜槐花她们带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至于张怀和那些仇怨,已经顾不及了。
也自有老天爷去收拾他们。
“师父,这里几乎像是城外的那片荒漠。”周草在一旁害怕地说,声音发抖,神情慌张,“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大的风沙?”
“之前我听人说,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灾难,我以为我们终于要有好日子了,可现在。”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越是看到地上的黄沙,和那些屋顶上如同白雪一样覆盖的屋顶就觉得绝望。
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眶中滑落,他狠狠抹了一把,带着沙子的袖子像是带着小刀,这一抹,整张脸都疼了起来。
“来这里不是好主意。”周草在好久后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虽然找到了小师父,可是香儿没了,我们还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说明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张岁感受着肩上的重量狠狠咬了咬牙,并不打算阻止周草发泄心情。
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心情都会糟糕,能喊出来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最怕的是什么都不说,埋在心里等着有朝一日爆发。
“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周草那张尚且带着些稚嫩的脸上满是委屈,“我很害怕,你说说话,安慰我吧。”
他以前觉得自己和师父学了几年有些本事了,着急地去帮忙做任何的事情。
但现在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学有所成的人,他很没用。
师父消失的这几天,全家人都手足无措,他更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事情去。
要不是家里人的鼓励,只怕他现在还躲在房间里不知所措。
师父就像是他的主心骨,没了师父,他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可师父,不说话,高冷的让人不习惯。
张岁努力扯了扯嘴,吞着唾沫,“你喉咙不难受吗?”
那声音听起来喉咙都快劈叉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要说的?
“难受。”周草得了这一分关心,立即瘪着嘴唇要哭出声音来,“师父,还好你还活着,你要是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师奶他们交代了。”
他一把抱住张岁的胳膊,用沙哑的声音呜呜哭着。
张岁眉目凝重地望着前处。
脚下的地早已被黄沙覆盖,走起来并不容易。
一脚深一脚浅,走了这么久,好像也才走出一百来米而已。
那之后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