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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忡了好一下,而李兆廷也盯着她看了好一下,目光说不出的深邃,让她好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道:“李侍郎有礼,不知道找我什么事?”

“我来看看你。”他说着,侧身施然而进。

素珍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主随客意,我根本没打算请你进来。

她瞥了瞥外面,院外果然如小周所说,大批禁军驻守。他也不避避嫌?

李兆廷仿佛会读心术,背对着她淡淡说道:“连玉让我也同宿宫中,否则我在外面被人杀死了,可没人给你当顾双城案的替死鬼,何况,你不也对他说了,我肖想的是顾惜萝,而他最爱的也不是你,我们倒有什么嫌可避?町”

素珍顿时被“折服”,关门折了回来,见他已在桌前坐下,盯着桌上茶壶,她英雄气短的倒了杯茶给他。

“谢谢,”李兆廷接过,目光落到她腕上,“你手怎样?”

素珍怔了怔,“你知道了?谠”

“我当时还有意识。”

他声音极轻。

素珍却终于有了个反客为主的笑容,“你是来谢我?”

“是。”

素珍心想,若你真想谢我,那就请回吧。

和从前截然相反,查案以外,她还真不是很想和他一起,明天还要见连玉,老让她和心里有顾惜萝的男人呆一起,早晚让她提早更年期!而且,连玉是个内里玩阴的,李兆廷是嘴上也不忘打击她。

但是,这话还是不能直接说的,两个人闹太僵,案子还要怎么合作?

她想了想,伸手握住他手,“兆廷,你现在明白我心意了吧?”

她心里好笑,等着看他脸上变色,像从前一样落荒而逃。

但他的反应有些出乎他意料。

他只是微微拧眉,看着她的手,甚至没有挣脱。

他从来是个不喜欠人的人。这也忍了。素珍心里越发好笑之余,也越发发凉,若换了啊萝,那他得多欣喜若狂!而不是这般忍耐吧。

她决定来绝的!

“你给我个机会吧。我想……”

李兆廷目光微微一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为何不回去?非要留下来!”

他终于甩开她手,起身离去。

素珍心笑,果然凑效。她玩的兴起,又蹭蹭上去,握住他手臂。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想到她也有终于有真正放开的一天。从前,她真觉得可以为他而死,如今,即便能为他冒险,却再也不会以他为重心。

“兆廷,我们这么多年,你真忍心吗?连阿萝都说,我们该在一起。”她轻轻摇晃着他手臂,那是做过千百遍的熟悉。

“放手。”李兆廷返身,沉声说道。素珍松了口气,这回肯定是要走了,她正要放手回身看案子去,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她颊上的肉,轻轻开口,“容我想想。”

终于是走了。

素珍伸了伸腰,回到书案前看案子,拿起卷宗,却陡然顿住,容他想想,什么意思?!

他打算给她机会?

她很快释然,这是礼貌托辞,毕竟几天前还一起患过难,总算生死与共,不能过于决绝。

晚上,她把这个庭院中的其他屋子敲开,把无情等人全部叫到屋里来。

“不劳你驾,我今晚也会过来陪你,皇上下的命令,说给我涨三倍工资。”小周把怀中瓷枕往素珍床上塞去。

素珍劈手朝她脑门打下去,“谁说睡觉,讨论案情,你们想一直呆在这里我不反对,但我可不想奉陪。”

“对对对,”追命挠头抓腮,“这里是好,但太不自由,我还是我想念我提刑府的狗窝。”

“你才狗窝!”素珍白他一眼。

“明天,孝安那老太也过来,不想在连玉和那老太面前丢脸的话,不想让李兆廷打压的话,今儿还是得做做功课。”

“否则,我们这边五个人还不如人家那边一个。”

众人被她一吼,倒是立刻各找其位、端正坐好。

“无情,你说一说那天以我的名义把你们带走的内侍的情况,后来怎样了?”素珍问。

无情点头,“是个很年轻的太监,模样看去十分机敏,他把我们带到一处宫舍,说是尚衣局旧址所在,让我们查看可有什么可疑,说玉妃殁掉前,白天里还在此劳作过,让我们找找有甚可疑,又说你有事在身,回头和我们汇合。”

他指头微屈,在桌上轻轻敲打,“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们搜索过不见什么晚上便回了提刑府等你,两天仍不见你踪影觉察有异,这时李府的人又找上门,便立刻进宫面圣。”

“事后可有找过那内侍?”素珍蹙眉,又问。

“当然,”小周接口,又走到书案旁,从桌上翻出一幅东西,拿回来给她,“时间关系,画像都给你准备了。”

“但意料之中,没有找到他。皇上命内务府搜查,发现是宫中御用监下一名内侍,御用监掌管皇帝御用之物,平日偶有在御前跑腿,进宫五载,家中无人,为人圆滑,手脚勤快。但事发过后,再也不见其踪影,想是当日便秘密出了皇城,当然,被人杀了埋在宫中哪处也未可知。”

素珍端详了下画像,又缓缓放下,“这个容后再查,宫中既也查不出人去了哪里,我们来搜更如大海捞针。此前我们都看过卷宗,了解过玉妃暴毙的事。现下,小周你把当时的情景再述一遍,然后大家补充,并说说行凶手法和时间,还有,就当年的情况,你们认为谁是凶手。每人可以提名两个,多多益善,不必客气。”

众人都是一怔。追命低叫,神色兴奋,“然后获得最多提名的那位就是凶手?”

“你再说话信不信我用小周那枕头砸你?”

素珍微微的笑,追命立刻噤声,狠狠扫了幸灾乐祸的小周和铁手一眼,小周给他一个爆栗,起来开始讲述。

那一晚,对那个诞下龙嗣、却身份依旧的宫女来说,是个普通的夜晚。

如同往常那些夜晚一样,她拖着疲惫身躯从女红房回来,七八岁的儿子在御马监处喂马尚未回屋。

她们一房人已取了饭食。

她虽生下皇子,但处境比普通宫女还要凄凉,是以,八人的屋子里,虽有几个嫉妒她得过皇帝宠幸、也看霭妃面色,对她不太友善,但也有四个宫女十分同情她的境遇。

霭妃规定下来,母子只能领一份饭菜。因为孩子还小,能干的活不多,皇宫的米不养闲人,能给个住处已是开恩。

也和往常一样,她只吃了小半份饭菜,其他的都给儿子留下来,和母子交好的几个宫女也不声不响给她又均了点出来,让她多吃一些。

“注意,这是当年提刑记录中提到的玉妃晚上第一次食用的东西,”小周说到这里,素珍突然出声,众人相视一眼,素珍向小周示意,小周点头,继续讲述。

不久,儿子回来,用了饭菜,又给母亲留下一些,说是已然足够。宫女拗不过儿子,吃了。

“虽然那点可怜的饭菜不算什么,但若按时间来算,这可看作当晚第二次的膳食。”

因素珍提及在前,小周是个伶俐人,在这里停顿了下。

见众人点头,小周续道:“当晚,宫中在举行一场宴会,那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的寿辰。皇帝为皇后庆生,大宴群臣、皇亲国戚和宫中上下。晚膳过后,孩子吃不饱,腹中饥饿,心忖寿辰,四下必有好吃,瞒着母亲出去想碰碰运气。而无须到御前服侍的粗使宫女们便在宫女所中艳羡、闲话家常。玉妃当时便与院子三间房子的宫女一同在院中说说话。未己,院中却来个不速之客。”

“你们知道是谁吗?”她停下发问。

素珍和无情没有说话,铁手和追命却回得甚快,“是霭妃!”

追命说着,又咬牙用力拍了下桌,“这老妖婆欺人太甚,这孝安太后已是可恨,但对比她,算得瓷婉了!”

“作死啊你,”铁手瞪他,“那么大声,外面的人要听到,明儿太后还不得找你晦气。”

追命冷哼一声,神色却仍是愤愤不平。

小周难得悲天悯人的也叹了口气,“霭妃不满寿宴上先帝爷对太后恩护备至,携宫女找地儿掣气来了。玉妃成了她的首选。她命宫女取来宴上菜肴和瓜果等物,摔到地上,当着众宫女的面,说是看在皇后娘娘的寿辰上,给玉妃和她儿子的恩赐。”

“怀素,你怎么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喂,李怀素!”她突然住口,狠狠望住素珍。

素珍见众人都盯着她,恍觉自己走神,她想起了连玉。小时候的连玉,她明知不该,还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