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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府街边的胭脂铺子从一月前关闭,就再也没有开过。

内一宅传出消息,听说主母的身子又不成了,大部分的事物都转交于宗族处理,连在云城的段大少爷都得收到了消息,身为晚辈,自然要回来侍疾。

大云朝重孝道,上面的官员也不会扣着段瓒不放。

慧青看着主母在烧着密信,火光照耀下,主母端美柔雅的面容漠然疲惫。

密信上写段瓒每日沉迷酒色,浑噩度日。

“就算密信无错,我依旧相信我的直觉,让瓒儿回来一段时间吧。”贺玥冷静的看着密信化作灰飞。

恰好段瓒的荒唐行事让宗族那边极其不满,让他回来,宗族也是同意的。

贺玥叹气,拒绝慧青的搀扶,自己起身,深青色的翠纹裙上的金线隐隐耀光,“但愿是自己小题大做,虚惊一场。”

她能逃一次,是因为皇宫没有任何一个她在意的,可她不能逃第二次,段家就在西河道扎着根,能跑哪里去呢?

如果真的被发现,她会和当日同宗族大长老所保证的那样,承担下所有罪责。

她抬臂捂在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温热的心跳,她自嘲道,原来自己还是有良心的,真是不得了喽。

人总忏悔曾经做错的事,并在脑海里反复重演,如果让贺玥回到两年前,她把那院子给李小书都成!自己麻溜的逃开。

贺玥其实更想回到七年前,那时她才十九岁,段齐岱和她都还在现代待着,憧憬着将来。

她自到段家以来,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着段齐岱还在时的过往,在脑海里拼凑出了一个手段成熟老练,善用心机的段齐岱,所有人提起他时,都是畏惧大于尊敬。

可在贺玥的印象里段齐岱是个温柔的书呆子,有些时候傻不愣登的。

“我想段齐岱了。”贺玥懒倦的翻开案桌上的一本杂记。

纤细浓密的长睫垂下,她看到杂记旁边需要处理的册子,有些棘手的事宗族还是送到了她这边。

都是些老滑头,精明到骨子里,贺玥合上杂记,她想休息一会再处理,她近日情绪浮躁,其实连书都看不大进去。

慧青没有言语,她知晓主母并不是同她讲话,有些时候她简单当个听客就好。

在段家,也只有主母一人会直呼家主名字,其实主母提及的次数并不多,往往只在私下轻唤一声。

如果家主还在世该多好,慧青时常这样想。

段瓒回府的那一日,府外有着管事和几个下人,段川鹤也在门口候着。

段川鹤笑的谦煦,嗓音带着不出错的喜悦,“兄长回府,弟弟特来相迎。”

“少主客气。”段瓒几夜未歇,抬手揉了揉眼角,嗓音低声低气,整个人跟失了魂一般。

他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马车帘子掀开,一个是穿着低调的中年人,另一个是面容清秀的女子。

段瓒言语恭敬的和段川鹤开口介绍,“这位是太医院的楼太医,那位是宫中的桃姑姑。”

曾经伺候贺玥的贴身老人,只有小桃子还在,所以她被宁如颂放出来跟着段瓒到段家,既是伺候,也是看守!

而陛下这几日加急处理朝堂中堆积的政务,想必再过几天就能赶来段家,皇后娘娘已经是笼中的雀儿,整个段家都是枷锁,她还能飞到哪儿去?

小桃子被小关子从慎刑司领出来的时候,她在想原来皇后娘娘当真还活着,幸好还活着,不然她恐怕就要在慎刑司呆上一辈子!

她同时也在忧心,陛下会如何对待皇后娘娘,假死逃脱,欺君之罪,皇后娘娘会受何种罚呢?

或者换种说法,皇后娘娘被陛下接回宫后,还是尊荣华贵的皇后娘娘吗?

小桃子对段川鹤屈身行半礼,“段少主,段家主母和陛下颇有渊源,听闻段家主母身体有恙,所以派楼太医和奴婢同段大人一齐到段家。”

关公公的吩咐是一切等陛下到段家,在那之前看住皇后娘娘就好。

颇有渊源!知道主母身份的段川鹤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完了!被发现了!

“多谢陛下圣恩!我这就带二位前往母亲的内三宅!”段川鹤极力让自己嗓音带着喜出望外的尊敬。

他立马派奴仆去多叫两辆轿子。

四辆轿子被奴仆抬起往内三宅方向行驶。

…………

半点不知情的马管事还毕恭毕敬的领着小桃子等人往内院走去。

宫中的太医和伺候宫中贵人的宫女,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主母身子素来不好,都是以往的旧疾作祟,近几日已经好上许多。”马管事弯着腰和楼太医说话。

心里正奇怪,不都说宫里出来的,是瞧不起人的吗?这楼太医和桃姑姑倒是平易近人。

众人跨过二门,走进内院,行至正房前时,慧青正好抱着一堆贺玥处理好的册子出来。

抬头只见乌泱泱的人,大少爷、少主,马管事和婢子们,看到一人时,她蓦地睁大了双眼!

“哗!”

册子散乱一地,慧青目光凝滞在小桃子身上,小桃子怎么会来这!!

“笨手笨脚!”段川鹤叫慧青退下。

“是!”慧青下意识的低头将散落的册子捡起来。

她在宫中做女医的时候,在脸上动过手脚,和现在的相貌并不一样。

在一个婢子即将推开门时,慧青冲了过去,按住婢子的手,垂死挣扎一般的说道,“主母歇息了,恐怕此时不能见外客!”

不能见啊!千万不能见啊!

小桃子几步向前,将慧青的手用力掰开,声音带着威胁,“太医诊脉也不可吗?楼太医可是陛下派来的!”

“进来吧。”此时房内传出贺玥平冷的嗓音。

外头的响声贺玥都听见了,时隔一年,贺玥还记得小桃子的声音。

悬而未决的事,终于落到了实地,一切挣扎都成了笑谈。

时隔一年,头顶上跃跃欲坠的刀砍下,溅起一片鲜血淋漓!

贺玥重重阖目,听着门打开发出的咯吱声,和一行人的脚步声。

缠绵病榻、苦痛难言的代价只换来了短短一年出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