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会,烟波河上奚契王子遭歹人暗杀的事情果然震怒天颜,几个耿介的御史大夫将矛头直至鸿胪寺和殿前兵马司,参前者没有好好尽到款待之谊,参后者保护不力。
龙椅上的皇帝面容沉沉,口头斥责了殿前兵马司几句,左都御史又站出来说了另外一件让皇帝颇为忧心的事情。
昨夜未时,阜康门街的兵部衙署被盗。
皇帝森然的目光锁定在兵部尚书薛隋良身上,沉声开口:“薛卿,怎么回事?”
薛隋良额上有冷汗冒出,出列跪下:“臣...臣也不知。”
皇帝笑了:“你不知?你堂堂兵部尚书,自家衙署被盗,你却不知?”皇帝音量拔高,怒道:“你当的什么差!”
薛隋良匍匐在地上,微微颤抖:“臣失职,请陛下恕罪。”
刚刚斥责殿前兵马司护卫不力时,薛元晁跪在地上还没起来,这下好了,两父子跪在一处。
皇帝冷眼瞧着大殿上跪着的薛隋良和薛元晁,冷声哼笑着:“好一对父子,朕把皇城安危和社稷安危交到你二人手里,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好一对忠臣孝子!”
左都御史又跳出来说:“陛下,昨夜烟波河行刺一事发生之后,大理寺即刻调配人手查案,有重要发现。”
皇帝不经意的哦了一声:“大理寺的动作倒快。说说吧,都查了些什么?”
大理寺卿杜鑫站出来回话:“陛下,据案发现场勘察回来的吏胥回禀,那群行刺奚契王子的歹人使用的兵器,正是出自年前运往河东道被盗的那批军械。”
匍匐在地上的兵部尚书薛隋良闻言身子抖了两抖,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刀挨着一刀。
皇帝气笑了。良久,他抬手给这件事下了基调:“殿前兵马司护卫皇城安危不力,仗责殿前兵马司指挥使二十仗以示惩戒,宫禁防护暂归禁军管辖。兵部尚书薛隋良闭门自省,责令兵部从上到下自查,大理寺什么时候把这两件案子查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处置薛家父子二人。”
洪四芳拖长音调喊着:“散朝~”
薛元晁被几个侍卫架着,于武英殿门口扒了殿前兵马司的官服,匍匐在长条板凳上,正在挨仗。
其余朝臣们不敢多瞧,路过时纷纷离开,唯有谢禹恪揣着手定定看着,露出轻蔑笑意。
他平日在京城浪荡惯了,昨夜吃了薛元晁的不敬,今日便想着奚落回来。
看了会儿也觉得没意思,正抬脚离开,有小黄门过来拦住了去路:“五殿下留步,陛下在明德殿召见。”
谢禹恪和不远处的太子打了个照面,微微颔首,随着小黄门入了明德殿。
明德殿里燃着龙涎香,谢禹恪垂首而立,等着皇帝发话。
皇帝捏了一把鱼饵,一点一点洒进缸里,里面又多了几尾鱼,跳腾的欢。
“你昨夜在烟波河做什么?”
谢禹恪跪下回话:“禀父皇,儿臣昨夜...在...”他似乎有些难以企口,闷了半响憋出三个字:“喝花酒。”
皇帝手上动作顿了顿,回头斜睨了一眼他:“就你一个人?”
谢禹恪不敢隐瞒:“还有褚秉洲、蔺止叙...”
皇帝转过身来:“褚逊之的儿子和蔺庾的儿子?”
皇帝看着谢禹恪,神色不明,突然笑了起来:“再看看朕的儿子,你们几个一般大的岁数,你却成日里混吃等死,不务正事,你让朕在他们几个老臣面前如何长脸?”
谢禹恪把头趴的极低,内心惶恐:“父皇息怒,儿臣知错。”
皇帝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不过你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听说昨夜你救了奚契王子?”
谢禹恪回话:“昨夜事出突然,儿臣也没多想,天子脚下有歹人作祟,儿臣也是拔剑去看了才知道歹人袭击的正是奚契王子。”
皇帝沉思着,面前这个儿子性子跳脱,耽于声色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好管闲事放在他身上倒也说得过去。
皇帝幽幽开口:“那两个小兔崽子就没出手?任由你一个堂堂皇子和歹人缠斗?”
谢禹恪小心回答着:“褚秉洲是文官,不善拳脚,蔺止叙父皇清楚的,他身子不好。”
皇帝哦了一声,淡漠至极:“昨夜鸿胪寺陪饮的官员死了俩,你怎么看?”
谢禹恪愣了愣,斟酌着开口:“歹人行刺,发生命案,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皇帝哼笑起来,认真打量起跪在地上的这个儿子:“别再一味的当混子了,鸿胪寺善后的事你去盯着,别让奚契那帮人趁机生乱,另外烟波河一事你涉事其中,回头杜鑫找你问话你配合些,别让这两件事搅合在一起。下去吧!”
谢禹恪叩首,有些欲言又止,皇帝掀了眼皮没回头:“还有事?”
“父皇要儿臣配合大理寺查案,儿臣有些惶恐,中间的分寸该如何...?”
皇帝笑起来,指着谢禹恪同洪四芳说:“瞧见没,这混子是打算问朕要恩旨呢!”
“你只管去就好,堂堂皇子,谁还敢拦你不成!没出息的样子!”
谢禹恪得了令,磕头离去,待出了明德殿,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天家父子说话可真累。
身后有小黄门瞧见谢禹恪走远了些,行至东宫,悄悄递了话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