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头一阵眩晕,迷糊中感觉有人抓他,模糊的视线中,两个猥琐面孔朝她淫笑,她无力的喃喃道:“不要!”跟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客房,身上盖着被褥,房间中央一盆炭火烧的正旺,身上有了一丝暖意,一阵刺痛涌上额头,险些让她再次昏厥,她强撑虚弱的身体,着坐了起来,咕噜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只见一个人背对着她,正蹲在地上熬药,尽管只是一个背影,她一眼便认出来是冷月。
冷月察觉她醒来,便起身,倒了一碗药,端到了她面前,未等柳秀秀开口,冷月便说:“我不欺负你,你也不要欺负我,我有话要给你说,我娘在世时,你就和我爹暧昧不清,为此我爹和我娘整天吵闹,我常常从半夜惊醒,无助央求他们不要吵架了,我爹鬼迷心窍一般,宁愿家里鸡飞狗跳,也要和你藕断丝连,从那时起我就恨上了你,你是我童年阴影,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柳秀秀细眉一挑,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冷月目露忧郁之色,若有若思的回道:“现在想来,其实错不在你,是我爹辜负了你,也辜负了我娘。”
“你……”柳秀秀心头一动,欲言又止。
冷月脸色略微一沉,道:“不错!我依然讨厌你,但我爹喜欢你,只要我爹幸福,我也别无所求。”
冷月将药端到了柳秀秀面前,柳秀秀一颗心半凉半热,她头一扭,倔强的说道:“死不了!”
冷月百感交集,对柳秀秀既厌恶又怜悯,当即道:“你讨厌的人是我,别和自己过不去。”
柳秀秀满脸惊讶的望着冷月,鼻头一酸,伸手接过了药,但她身体虚弱,手腕颤颤巍巍,拿捏不稳,冷月见状,便再次接过碗,便撩了一勺送到了秀秀嘴边,秀秀呆愣半响,才张开嘴。
冷月一勺跟着一勺送进柳秀秀嘴里,苦涩的汤药顺着咽喉下了肚,柳秀秀显得平静了许多,往日对冷月的厌恶之情烟消云散,心里的酸楚随着泪水滑落:“我终究是外人,经此一事!我已心灰意冷,我和你爹本就是孽缘,我也不想勉强了,是该有个了断了,你走吧!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在见面啦。”
闻听此言冷月一颗心也凉了半截,十几年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不要见到柳秀秀,可此刻听来却是如此扎心,她深深的明白,即便柳秀秀不再出现,甚至是死了,自己童年阴霾也不可能褪去。她漠然走到窗前,透过缝隙,仰望浅灰色的天空,心中暗问:“娘你能原谅她嘛?”
冷月来到柜台,使了些银子,交代老板好生照顾柳姑娘,随后便黯然离去。
春耕大会后,晓梦庄生便跟着江寻来到乌镇休养,晓梦不顾生死从赫连山刀下救了江寻,江寻对晓梦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对她也是格外照顾。
院子里月季盛开,香气四溢,江寻与晓梦在院中一边赏花,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庄生斜躺在亭子的栏杆上,她被赫连山折磨的不仅身体发虚,而且精神萎靡。
晓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回头望了一眼江寻,心里说不出的矛盾,她既喜欢庄生,又喜欢江寻。夹在二人之间不知何去何从。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决。江寻也是知道她的心思,想到她是前世的妻子,那种亲和感也是别人无法替代的。因此二人都将感情藏在心里,二人也变得相敬如宾,彼此关照,却少了玩笑。
“江大哥!”一个嘹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正是于庭。
于庭一路小跑,一头扑在了江寻怀里,江寻心头一动,面上却有些尴尬,晓梦撇着二人拥抱在一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别扭。
于庭道:“江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庭儿想你了。”
江寻拍了拍于庭后背,示意她有人,于庭脸色一变,回头望去,目光扫过晓梦,最后落在了庄生脸上,失声道:“庄师姐……”
她一路小跑走到庄生跟前,一把抱住庄生道:“庄师姐!好久不见,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庄生嘎然一笑,道:“大小姐!”显然于庭还不知道她与公良羽的事,公良羽为了封口,险些害了自己,自己被晓梦从海里救起,这才死里逃生,在她心里她已然不是仙天门的人,心里既有对公良羽的仇恨,又有背叛师门的愧疚之感,见到于庭也是显得极不自然。
于庭抓着庄生胳膊道:“庄师姐谁伤了?”
庄生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于庭勃然大怒,扫了一眼晓梦道:“咱们仙天门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老实说到底是谁伤的你,我非整死他不可。”
庄生道:“真没谁伤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
闻言!于庭也不再纠缠,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斜着江寻问道:“水阁是女儿国嘛?怎么姑娘都喜欢跟着你。”乌府又称水阁,只因府中水网密布,河渠纵横而得名。
江寻嘎然一笑,道:“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于庭白了江寻一眼,道:“小哥哥真是好人气啊,一个个长得水灵灵的,我怎么没有这么多朋友?”于庭话里带刺,挖苦中带着酸味。
晓梦看不过去,接过话道:“江大哥自然是好人缘,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能结交。”
于庭脸色一黑,怒道:“你什么意思,说我是形形色色的人?”
晓梦冷笑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你既然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于庭登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撒野,在这里,我欢迎你,你是客,我不欢迎你,你是那家的野鸡。”
庄生劝道:“大小姐!你不要那么讲……”
“混账东西,你要吃里扒外嘛,还是想当仙天门的叛徒?”庄生话没有说完,便被于庭打断。
晓梦讥讽道:“首先这是望江楼的地盘,其次!庄姑娘早就不是你们仙天门的人了。”
于庭瞪大了眼,喝道:“好啊!你当真做了叛徒,枉我哥哥对你这么好,你这个喂不饱的白眼狼,叛徒、不得好死……”
晓梦不甘示弱,当即讥讽道:“你充其量就是是非不分的泼妇,只会扯着牛一样的嗓门骂街,你也配得上江大哥。”
…………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咒骂,晓笑脸盈盈丝毫不见生气之色,于庭则是暴跳如雷,一会咒骂庄生,一会咒骂晓梦,看似豪横,却被晓梦怼的全身发颤。
江寻楞在一旁,正是一筹莫展,恰逢一个叫曲巧的小厮跑来,曲巧灵活多变,说完圆滑,办事稳妥,与尤远见是江寻在乌镇的左膀右臂,不少的主意也都是他出的,因此曲巧颇得江寻倚重,曲巧火急火燎的跑来,明显是有什么事,见到晓梦与于庭吵得正激烈,登时愣住,江寻摆了摆手道:“怎么了?”
曲巧这才回过神,拿了一个请柬送到了江寻手中道:“吕老爷在梨花阁摆下酒席,请楼主光顾。”
江寻奇道:“吕老爷?”
曲巧道:“乌镇有三大家族,九大富商,乡绅财主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三大家族势力最大,分别是吕家、黄家、范家。三家的当家人分别是佛爷吕后良、黄大仙范畴里、善里刀陈子乔,他们世代经营,关系网盘根错节,其中吕家最为强横,说是‘流水的楼主,铁打的吕家’也不为过。”
江寻道:“有这么厉害?”
曲巧道:“您有所不知,他们手里分别掌握着盐、铁、茶叶生意,黑白两道通吃,与我们的水运产业有颇多的交际,就像鱼与水的关系,说句寒碜话,我们也是靠他们赏饭吃。就连前任楼主乌俊颖也是对他们礼敬有加,不敢慢待。”
江寻眉头一挑,道:“走!会会他们去。”
曲巧一愣,一脸惊愕的望着江寻,好像在说,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你不管了。
江寻鬼魅一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们去吧。”
说着一溜烟逃之夭夭。
于庭吵得正酣,一回头不见江寻身影,顿时顿住。晓梦见她蛮不讲理,也不再搭理,一扭头走了。
于庭呆愣片刻,恨道:“可恶!可恶,居然又跑了。”当即望向庄生,庄生被于庭骂为‘叛徒’,一时间心如刀割,面色铁青,于庭心头一软,有些过意不去,当即蹲在庄生身前,陪着笑脸,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说道:“庄师姐!对不起,不刚才怒火上头,才口无遮拦,你不要生气。”
庄生倒也平静,于庭脾气反复无常,这是仙天门尽人皆知的,庄生虽然不悦,也没在计较,摇了摇头,口气有些清冷的回道:“大小姐!脾气是一点没变。”
于庭又问:“你真的离开仙天门了?”
庄生眼含忧郁之色,点了点头。
于庭满不在乎的说道:“没想到庄师姐还是性情中人,那鬼地方这么多规矩,一点不好玩,还是外面好玩。”
庄生苦涩道:“不是我要离开,而是……”心头一寒,那句‘公良羽抛弃了我!’却没有说出口。
江寻拿着请柬,带着曲巧便来到了梨花阁,小儿把二人带到了二楼一间阁楼,房间空无一人,江寻寻思着八成是自己来找了,便也没有过多去想。房间布置的精巧细致,墙壁上一幅幅梨花图画的惟妙惟肖,一旁还有诗句相衬,东墙摆着各种花卉,墙角还有一个小水池,里面放养着几条泛红的金鱼。
江寻便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来,刚开始江寻还感觉难得的情景,可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过去,江寻就问:“依着请柬上说正午到,现在已经过了吧,怎么还不见人影。”
曲巧道:“是的!江楼主,过了半炷香了,之前也有过类似情况,应该快到了吧……”曲巧说完便低下了头。江寻心头一动,顿时明白过来,难不成是要给我下马威。
江寻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又等了片刻,他们终于来了,一行人推门而出,一人陪着笑脸,拱手道:“在下吕后良!幸会!幸会!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江楼主年纪轻轻竟然当了我们乌镇的楼主,以后有什么事还要仰仗江老弟周全。
这位是范畴里、这位是陈子乔……”吕后良介绍完身边的两大家族,跟着把身后六人一一介绍。江寻听了曲巧介绍,便特别留意了三人。吕后良,看起来五十多岁,膀大腰圆,肥头大面,哈哈一笑,倒真有几分佛爷相貌。范畴里,面黄肌瘦,一双鸡贼眼,显得邪气。陈子乔中等身材,一张四方脸,不怒自威。
江寻拱了拱手示意还礼,吕后良介绍完,摆了摆手招呼道:“请坐!请坐!来来来,各位不必客气,快坐下。”吕后良一边招呼,众人坐下,自己则当先一屁股坐在了上位,另外两大家族分作左右,其余六个人也是本地豪绅财主挨着三大家族以此落座。
只剩下一个末位留给江寻,若是片刻前江寻察觉对方再给自己下马威,那是猜测,此刻江寻彻底看清,这就是在刁难他。江寻倒是不在乎上座还是下作,只是看那九人笑里藏刀的样子,心里便有了抵触,依着他的性格,这种饭局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但他如今当了楼主,他明白为人处事,圆滑是少不了,心中暗道:老子就陪你们耍耍。
当即拿起酒壶,给九人一一斟满,自己则倒了一碗水,说道:“江寻初出茅庐,涉世尚浅,日后还要仰仗各位前辈支持,在下不胜酒力,就一茶代酒敬各位前辈一杯。”
众人见江寻如此识相也纷纷点头,示意认可,范畴里突然起身道:“江兄弟喝茶,让我们喝酒,是嫌我们梨花阁的酒涩呢,还是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几个人不配与您喝?”
江寻微微一笑,道:“范叔叔误会了,我实在不胜酒力,喝醉了容易出丑。”
范畴里虚伪一笑道:“江老弟是乌镇楼主,便是我们自家兄弟,在我们面前还怕什么出丑,请。”范畴里说着,给江寻斟了一杯。
眼见范畴里不依不饶,江寻苦笑道:“范叔叔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当即拿过一个大碗,斟了满满一碗,道:“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份深情厚谊,这碗酒我要一饮而尽,但是身体是维持情谊的本钱,为了我们的情谊天长地久,我的保护好身体,因此只喝这一碗,各位请了!”
江寻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一时愣住,范畴里嘿嘿一笑,一脸不怀好意的说道:“俗话说的好,好事成双,江老弟,再喝一碗,我就不再劝了。”说着又是一碗酒端到了江寻面前。
众人也是面带笑容,看似和气,实则都等着看江寻的笑话,眼神中少不了轻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