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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妨玉的话令赵妨锦叹为观止,甚至想给赵妨玉的脑袋启开看看,到底是什么笨蛋种子,送到手的银子都不要!

从小到大,还没人能从她手里抢夺过什么,哪怕是几个妾室再眼红,吹再多的枕边风,大夫人也把给她的东西收的好好地,从不曾让他人染指。

但转念一想,赵妨锦又能明白为什么赵妨玉不喜反忧。

赵妨玉不像妨薇和妨兰,有一个姨娘看顾。

她就是一朵被从花园里剪出来鲜花,长成什么模样全凭母亲心情,没有依靠,连个真心实意为她谋算的人也没有。

所以她才处处讨好大夫人,不敢争先。

赵妨锦目送赵妨玉去赵悯山的书房,自己又折回去找大夫人说话。

谁知大夫人竟然夸赞:“她这才是聪明。”

赵妨锦点点头,表示明白:“毕竟没有依靠,不敢张扬。”

大夫人摇摇头,让赵妨锦再想。

赵妨锦思索半刻,也渐渐明白过来。

“退回嫁妆,一来是不想家中妨薇几个对她生怨,毕竟她手里的嫁妆原本是属于妨薇她们几个的,妨玉拿的越多,妨薇她们就越心疼。

其二,也是怕爹爹挪动的嫁妆中,有从前为我备下的物件,害怕动了我的东西,惹得娘亲不喜。

三来,如果真讨了爹爹喜欢,到时候爹爹做主,给她在门生中寻一个前途光明的门生,她下半辈子也少不了花团锦簇。因为是爹爹的门生,还能得爹一份嫁妆,时时回家走动。”

大夫人点点头,但并没有叫停。

半刻钟后,赵妨锦还是没想出来,主动向大夫人讨饶。

大夫人拍拍手上点香沾的味道,伸手将赵妨锦搂紧怀里:“我的儿,你才说她无依无靠,怎么不想她若得了你爹的喜欢,你爹不就是她的依靠?”

“她比妨薇聪明,妨薇只知恭顺,和妨玉相比,到底逊色几分。”

“妨薇擅女红,但你想想妨玉呢?会写一手好字,学业上稳稳压着妨兰,她一向肯下功夫,刺绣若是认真学未必比不过妨薇,她不想与妨薇为敌,又自己琢磨制香,时常托你二哥哥买香材,转头又和你二哥哥熟络了,送礼一式三份的送,三个哥儿对她都不差。天生脑子里长了把算盘似的精,算账本比你算的快,却从不表现出来,是藏拙,又露出一些刚好的锋芒。”

“不像妨薇全然无害。她的用处比妨薇大得多,光是你爹那日主动来说要给她加一份嫁妆,从他的私房走,就可想而知他对妨玉和其他几个是什么想法。”

“你爹从前便不喜欢妨玉的窝囊做派,如今她变好了,你爹这才想起一星半点的父女之情。外人看那本子还当你爹有多看重妨玉,赏那许多。”

“其实也不过是敷衍,金银一送,他便是天底下最慈爱的父亲了。”

大夫人轻轻拍了拍赵妨锦的手臂,满眼爱怜。

“她册子里的有一套黑漆螺钿家私,原本是你爹给你备着的,只后来我找到更好的,那一份便说要留给妨薇,没想到最后给了妨玉。”

大夫人和崔妈妈对视一眼,眼神里也有些感叹,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一步一步竟然是将人心都算计完了。

可偏偏即便知道她在算计,大夫人和崔妈妈也生不出多少厌恶之情。

“说到底也是命苦,遇到一个那样的姨娘,要是再笨一些,可就真要死在那场落水里了。”

赵妨锦想了想,无论如何,她娘眼里,她总是最好的。

其实仔细一比来看,赵妨玉的天资其实未必比她差,只是她不能也不敢表现的比嫡出的姑娘出彩,所以压着自己罢了。

“何必呢,我又不是妨兰,自己不用功还不许旁人用功,娘说过,一家子同气连枝,力气往一处使才是合家兴旺之相。”

“其他地方的先不管,但咱们清平院的人,总得拧成一股绳,才好水泼不进,油火不侵。”

“四妹妹得了父亲的喜欢,她有依靠,娘亲也少费一些心思,最好是能把爹爹引来咱们清平院才好,省的阅兰轩的人天天招摇。”

大夫人笑一笑,温柔的将赵妨锦耳边的碎发理好:“你不懂,到了娘这个岁数,你爹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你也要记住,一个男人,纵然有千般万般好,也不过是一个人。”

“是人就有欲望,有了欲望就会想要权利,有了权利就会放纵,没有人会一成不变,但嫁妆不是,嫁妆是你的,无论谁也抢不走你的嫁妆。爹娘守不得你一世,但你的嫁妆,就是你将来嫁去夫家最大的底气。”

“所谓的才华,女红也好,诗词也罢,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最要紧的是权和银子,这两样到手,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你看阅兰轩和平波院,可有一次闹到我这里来?”

“她们不敢,真惹急了我,就是给她们提脚卖了,也名正言顺。”

“家中后宅之权在我,即便是你爹,也不能忽视我的想法,我的不愿。”

赵妨锦点点头,娘俩安心的在堂屋里午休,另一边赵妨玉却提心吊胆的到了外院。

外院的景色和内院完全不同,但赵妨玉心里有事也无心观赏。

书房外有许多管事,其中有一两个看到门外等候的赵妨玉,也是一愣,纷纷上来行礼。

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灰色细布衣衫的中年男人把赵妨玉引到书房边上的茶水室,让赵妨玉稍等。

“刚才四姑娘派人来说,想要跟老爷道谢,这原本都是安排好的,只不过忽然出了些事,所以才临时喊了几位管事过来。”

“奴才叫赵三海,姑娘有事唤我就好,我就在门外,不必忧心。”

赵妨玉点头的功夫,赵山已经将茶水送到赵妨玉面前,是她在清平院常喝的龙井,只是比她喝的要好许多,更清冽,满口生香之余又回味悠远,仿佛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在舌尖流窜。

赵妨玉等的时间不长,外面人说话声音低,赵妨玉没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进去的时候,赵悯山正穿着一身棕色的蝙蝠祥云纹常服,歪倒在窗边的榻上看书,赵妨玉低头给自己打了打气,才缓步走到赵悯山面前,还未开口,就听到他先问一句:

“我听说,你想把东西退回来?”

赵妨玉身子猛然一僵,低垂的脑袋一动不动,眼里的神情变幻莫测,不过片刻又恢复平静,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回复道:“是,女儿想把东西还给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