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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家人惦念着,即便远在深宫,赵妨玉心中也能感到一丝慰藉。

家里给送了许多润手膏脂,比他们在买办处买到的要更好一些,赵妨玉便日日涂着。

送来的面脂面药,倒被赵妨玉做人情送给交好的人。

“胡闹!”

晚间赵妨玉当值,她人站在寝殿外间等着,钱江平刚把茶水送上去,便被气急的皇帝一把摔在殿中臣子身边。

那人一身紫色官袍,直脚幞头,腰间有一条白玉革带。

赵妨玉打眼一瞧,便悄悄将头埋的更低。

这起码得是四品。

“陈州干旱!曲州洪灾!江南一带黄河改道!你现在与我说,去年天下太平?”

皇帝气急的声音从内殿传来,赵妨玉光是听了一耳朵,便恨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去年的年宴办的极其盛大,满上京的人都以为是太平盛世,连她们这些御前的人也一样。

结果才开春,正是春耕的时候,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样要紧的时候,居然被爆出来去年秋日开始便全国各地灾害……

地方灾害,上京繁华依旧,这落到史书上,皇帝立即就成了昏君的代名词!

干旱与洪灾,对靠天吃饭的百姓而言已是灭顶之灾,一旦发生多半是颗粒无收,这样的大事,上京这么多的衙门,甚至还有锦衣卫,这么多的人竟然毫不知情,还闹了一出普天同庆,光焰火就放了几个时辰!花费了几万两银子!

这样要紧,却被瞒到次年三月才得以知晓……

恐怕灾情还影响了今年春天的下种……

大梁本就文强武衰,歌舞升平太平盛世倒还好,一旦遇到天灾……只怕民间要有动乱。

赵妨玉听了都直蹙眉头,里面的皇帝气的钱江平上前替他拍胸口,太医就在边上站着,生怕皇帝一不小心就这样气死。

砰的一声,皇帝将禀告灾情的奏折扔到紫衣大臣面前。

“各地灾情,为何能隐瞒至今?户部的人是怎么做事的!”

百姓每年都要征集税粮,这些都是户部的差事,还牵扯到储粮司。

赵妨玉蓦得想起赵悯山,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越发小心,生怕他牵连了自己。

“回禀陛下,此事怪就怪在……粮,都收上来了。”

赵妨玉背后的冷汗瞬间凝聚成滴!脑海中警铃大作,恨不得连呼吸都省去,整个人当一只没有生命的花瓶!

脑子转的飞快,不动声色的往门外推了推,但她手上还有茶,也不能退出去,只能站在原地继续听这些要命的消息。

这消息远比地方受灾更为致命。

遭了灾,连锦衣卫都不曾察觉,上京无人知晓无人禀报,这税粮还鬼一样的收上来了!

这比收不上来还可怕的多!

这得是大案。

起码得死十七八个大臣的大案!

后者只不过说明官员中有人刻意帮着这些当地官员隐瞒,但若是前者……说明当地官员将一切灾情压的死死的。

甚至瞒过了锦衣卫!

那些天灾受害的百姓呢?没了地,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税银又是怎么上来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人是长了脚的,人在一个地方活不下去,自然会换个地方谋生,那些人呢?

赵妨玉不过粗粗一想,后背的冷汗便止不住的往下流,越像越是能发觉这大案背后的不对之处,细思极恐。

皇帝只会比她更清楚,也更加气愤!

“是啊,这税银怎么就好端端收上来了?喊户部尚书过来!朕倒是要看看!朕的国库,到底还有多少银两!”

赵妨玉彻夜未眠,御书房的茶传了一夜,灯火也亮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尔清过来,赵妨玉才在侧身时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万岁爷昨夜气急,今日当心些,多备茶水。”

“要提神些。”

尔清立时严肃起来,对着赵妨玉到了声谢,马不停蹄的煮起新茶。

回去睡了个囫囵觉,小全子便带来消息,说是早朝上皇帝发了大火,处置了好些人,光是三品的官员就斩了两个,还有一堆结着伴儿进了诏狱。

又点了三皇子四皇子做钦差,去陈州与曲州赈灾,而离京城最近的江南,则是派了新科状元,梅占徽小梅大人。

赵妨玉心中猛然一跳,那根名为警觉的弦疯狂跳动。

成年的皇子有四位,大皇子废了,还剩下三位皇子,此次赈灾派出去两个……

那留守京中的二皇子,是作为储君人选留下的?

直觉告诉赵妨玉不对劲,皇帝若是真打算立二皇子为储君,当初怎么会让大皇子那样蠢笨的人与他打擂台?

更何况,二皇子曾亲手抄检出亲兄弟谋逆的罪证……史书上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赵妨玉有些看不懂皇帝,但自古以来朝堂与御前息息相关。

三地灾情的事牵动着整个朝廷,御书房的人来来往往,寝殿也有好些日子彻夜不熄灯火。

赵妨玉在泡茶时,特意与太医院的人商议放了些温补,药味不重的东西进去。

如今灾情暴露,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盯着上京如何反应,盯着皇帝。

治理的好是皇帝有功,治不好……皇帝也要下罪己诏,到时候御前的人都得死!

皇帝愁的吃不下饭,强逼着自己吃,心中肝火旺,嘴巴上终于还是急出来两个火疖子。

茶水房与膳房关系还算不错,皇帝不吃饭,膳房总管急的嘴巴上嘴巴上起了小一圈火泡。

听闻之前赵妨玉有过为陛下降火的本事,便当即托过来,赵妨玉想了想,没给准话。

“公公也知道,陛下那里,我也只敢上些茶水,公公若是能配些新颖的茶点,想来陛下多少也能用一些?”

膳房总管死马当活马医,将温补的药材研磨成粉末,和面时便混进去,这样做出来的点心也能有一些药性,只是被熏蒸过后还能剩下多少效用,就不得而知了。

太医院的人也在发愁,皇帝牵一发而动全身,御前人都是胆战心惊的当差,就连去年有诸多遐思的尔清,今年都安安分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凡事都听赵妨玉的安排,再也不曾有过想与她别苗头的想法。

这样听话,也省的赵妨玉再想法子压她。

安安分分的过了半个月,赵妨玉送了许多新鲜的茶品上去,锦衣卫也见了天儿的往御书房跑。

安静到极致的御书房,效率拉到了极致。

小全子说锦衣卫半个时辰就要往御书房跑一趟,文德殿上天天都在吵架甩锅,包括赵妨玉的父亲,如今已经停职在家了。

“姐姐也不必担心家中,您如今是御前的人,一心办差从无杂念,总不会牵连到您身上来的。”

说着,小全子低声道:“抄家革职这些,都是锦衣卫的差事,姐姐若是实在担心,便看看能不能在锦衣卫找找门路。”

赵妨玉安然泡茶:“我自然不担心,只担心母亲妹妹,怕她们受了惊吓。”

“父亲曾跟我说过,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只要能安抚到灾民,受些皮肉之苦能消解民怨,于父亲大人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小全子大为感叹:“姐姐真是出人意料!”

赵妨玉低头的瞬间,脑海里想的却是只要大娘子与妨墨不受牵连,赵悯山就是死了也与她无关。

御前的人,自然要和本家避嫌,她这嫌可避的够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