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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擎鹤对赵家的事也算了解,自然也知道面前这位看似风轻云淡的岳父心中最是功利。

而赵妨玉也在这位老丈人手中吃了许多苦。

所以周擎鹤对赵悯山,表现得颇为敷衍,反而对大夫人的两个儿子颇为喜欢,端着茶盏站在两人身侧,对着湖里的花指指点点。

比起赵知怀,赵知润其实更对周擎鹤的胃口。

因为周擎鹤觉得这小子跟他一样,有点儿浑。

赵悯山不是不通眼色的人,见周擎鹤一门心思和大舅子小舅子站在一处,只猜测是赵妨玉跟周擎鹤说过什么,心中暗恨果然是不被皇帝待见的孽障,面上仍旧风轻云淡,坐在边上饮茶看书,一派悠闲模样,叫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等周擎鹤带着两人走远,赵悯山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殿下勿怪,家父平日并非此等做派。”

周擎鹤靠在假山上,跟着两人上了山景房。

里面置了碳炉,地方不大,暖和的也快,赵知怀赵知润站在周擎鹤身后,一道看着雪地里赵悯山愤愤离去的背影。

赵知怀最有感触,他曾经觉得父亲是世上最会运筹帷幄之人,但越是长大越是明白,他的父亲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经过权势熏陶,他父亲已经忘了为官的初心,也忘了谦卑与谨慎。仿佛在平波院被传染了愚笨,做出的事越来越不稳重。

周擎鹤并不在意,转头让两人坐下:“如今他不在,咱们也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客套什么的大可不必,玉儿这些年对你们都心存感激,谁让她过得好,也算是待我好。”

“多的不敢说,往后有事不必寻我。”

赵知怀刚要开口客套:“……”

那嘴都张开一半了,话未出口,一瞬间被周擎鹤这一声截住。

赵知润微微张开下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对话。

周擎鹤逗了逗大小舅子,才正色道:“我在朝中不需拥趸,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可,沾上我,才是大大的不利。”

有些时候,在朝中与他越远越好,越远才越是安全。

赵知怀不这么想:“赵家与殿下沾亲,怕是也难。”

周擎鹤便用茶盏在桌子上摆了个阵:“两个杯子也好,四个杯子也好,就这么一个茶壶,哪里分得过来?”

“朝中重要的官职都有数,不靠近这些,他们也不会动手。”

赵知怀的官职太低,赵知润还不如他哥,这等官职远不到站队的时候。自然是能避则避最好。

周擎鹤摆在赵知润面前的茶盏往边上挪了挪:“有时候,该往外面走走。”

动赵家太过麻烦,背后站着他和吏部尚书家,更别说礼部侍郎还是赵知怀的老丈人,赵知怀是最安全的。

相对来说赵知润还麻烦些,父亲没了官职,朝中也没有一个可靠的岳家,要想清净一些,倒不如谋求一个外放的官职,既能出政绩,也能躲过京中的是是非非,有吏部帮忙,等安定后,回京也方便。

赵知怀和赵知润领悟了周擎鹤的意思,接下来的谈话,也坦诚许多。

“玉儿从前吃了不少苦,只希望她往后跟着殿下,能过得舒心一些。”

赵知怀还记得当年赵妨玉看完了病恹恹的礼哥儿,当晚便提刀杀去赵妨兰的樱桃馆,将人宰的去了半条命的事,为此被父亲禁闭半年又送进宫中。

宫中九死一生,从诏狱里出来一路跌跌撞撞到御前,又横遭指婚。

没过过几天顺遂日子的可怜孩子。

即便如此,回家备婚的赵妨玉还能静下心来替礼哥儿调养身子,桩桩件件,赵妨玉都帮他们良多。

梅循音有娘家,为了娘家和赵妨玉划清界限,这点赵知怀知道,也不曾劝过,毕竟受过恩惠的是他,没道理把妻子的娘家也扯过来给二皇子做同盟,为他报恩。

赵知怀打发走赵知润,在山景房的暗处,对着周擎鹤一揖到底。

“望殿下善待玉儿,此前赵家有赵家的难处,但赵家永远不会弃家人于不顾。”

“玉儿打小过得艰难,身世凄苦,但这些年来养在母亲身前,与亲生无异,若有朝一日,旁人挑唆,望殿下不要伤了玉儿的心。”

聪明人说话,其实不必说的那样明白,但赵知怀还是说了。

赵妨玉不是大娘子亲生的,这事情能瞒过寻常人家,却瞒不过皇室。

赵知怀担忧将来有朝一日,有人借由此事挑拨,所以特在今日,准备了这场山景房的闲谈,为的也不过是表明赵家立场,以及赵妨玉虽然并非正经嫡出,但从始至终,都有嫡出无异的身份。

将她当做亲人的不止是大娘子,还有正院的所有人。

谁人说话,也没有赵知怀亲自来说这话的分量与意义。

赵悯山老了,往后的赵家,是赵知怀做主。他是下一代赵家家主,也只有他来说这话,最有效果。

周擎鹤捏着手中的茶盏,茶盏在手中轻轻摇晃,不过一瞬,周擎鹤便忽然笑开,将赵知怀托起。

“大舅哥不必多礼,没得叫她知道,回去和我闹。”

“后宅之中,都是她当家做主,我也要听她的。”

周擎鹤这话说的不假,早在当初,他的身家银子就到了赵妨玉手中,连婚后给赵妨玉置办首饰的私房,都是从小四那边吃的回扣。

两人恢复平淡,说说笑笑的走出去。

山景房下面看了半天冰冻湖面的赵知润吸吸鼻子,跟在哥哥和妹夫身边往大娘子的清平院去。

一顿饭过,众人便去休息,周擎鹤自然是跟着赵妨玉往蕉庐去。

蕉庐不算小,当初置办的床也大,只是添了个周擎鹤,当初还极宽敞的床榻就显得小了。

周擎鹤不大想休息,在蕉庐里转了转问:“你喜欢芭蕉?”

赵妨玉点点头:“不算特别喜欢,只是听过一个故事,所以分院子的时候挑了这个。”

“什么典故?”

周擎鹤好奇。

赵妨玉也不曾推脱:“蕉叶覆鹿,那阵子落了水,梦里梦外的分不清,所以先生便给我说了这个典故。”

“这院子也好,芭蕉一年四季常青,下雨时听着声响,睡得也更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