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除了刚开始那点让人吓到的话以外,整体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了。吃完饭我俩面面相觑。
“要不然去看电影?”他提议。
“刚吃完饭,坐不下去,电影院开了暖气,真要是坐下去了估计没几分钟就要昏昏欲睡了。”吃的过饱的我必须要找点消食的活动。
“那去打球吧,我看五楼有台球室。”余毅泽指了指楼上。
我点点头同意了,抬脚就往电梯方向走去,他伸手拽住我,指了指旁边的安全通道,“就一层楼,走上去吧,你也消化消化。”
球室没有什么客人,估计吃饭点很多人都在吃饭,照例我选了靠角落的位置,脱掉风衣,吃完饭身体就热起来了,在室内也没感觉到很冷。余毅泽把拿在手里的外套也拿过来,搭在同一边的沙发扶手上,一只袖子正好盖在了我的风衣上,心里跳了一下。真没出息,又不是真的搂上来了,怎么一惊一乍的。我对自己表示鄙夷。
“九球还是八球?”他一边挑球杆一边问。
“八球就行。”我指着已经摆在球台上的球“九球我怕打不了两杆。”
“好,那是随便玩,还是要个什么彩头?”他语气轻快,听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输了的请吃晚饭就行。”反正也是我输。
“这么想回请我,是想赶紧扯平的意思?”听起来又不太高兴。
“有来有往才会长久,有来无往不是我的准则。”我挑了根球杆示意他开球。
他眼睛亮了一下,冲我笑了笑,趴下去摆好姿势瞄球开杆。虽然他说他很久没打,但是姿势、架手都还是很标准。尤其架杆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不胖不瘦看起来有力又温柔,很是迷人眼。
那时候,球社的球室不忙的时候我们也会打球,刚开始我只是偷偷看着他打,夏天很热中午大多时候是没有人来的,他中午吃完饭就会打上一会儿,天气太热t恤有点微微汗湿贴在他背上,打开的窗子和风量不大的电风扇吹出的风会让他的头发微微晃动。他趴在球台上,下巴抵在球杆上专注、投入。修长的手指在绿色的球台面上衬得特别的白,出杆撞球随着撞击声大多时候是有球落袋的,之后他抬起身看看母球是否走到了下一个预想的位置,若是到了他会轻轻的勾勾唇角,若是没有,便是深深的叹口气搭配着摇摇头。
“咚”一声干脆的声音,球开得很大,也有球落袋。我不会一直坐冷板凳吧,就在我担心的时候,他第二杆球没进,还如从前一样摇了摇头,只是不再搭配着叹气声。
“到你了。”我走过去瞄准母球送杆,“呲”伴随着一声尴尬的声音,滑杆了,母球往前走了大概5厘米吧。
“你的自由球。”我不好意思地说。他走过来并没有拿走母球,而是就着母球的位置继续打了下去。
“你还是那个毛病,出杆的时候手肘总是往外,有时间多练练就会好了。”他还记得我以前的毛病。
来来往往打了几个回合,我终于费劲地进了一颗球,而他似乎找到了手感,收球收得很顺利,而我在进了一颗球之后一直旁观了,直到黑八落了袋,也没有机会再架杆。
“惨败。”我朝他摊了摊手。
“我想顺利的让你有来有往,努力来着。”他笑了笑,没叫店员,自己拿了三角框去码球。
其实,无论怎么样我都是打不赢的。
两个小时球打下来,赢球是不可能赢的,但是多少胃里的东西是消化了一些。拿上衣服去吧台结完账,走出台球室。
走出去两步他突然停住了,我也停住了,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他转过身伸出手拉起了我空着那只手,把我的手拉到面前,微微低下头左右端详。我看着他认真的面孔,整个人像被冷冻了一样,无法动弹。
“你的指甲为什么这么粉又亮?很健康的感觉。”他没发现我的异常,还在认真看着我的指甲。
我回过神来“美甲,这个叫裸粉色,主打自然,你看不出来很正常。”我平常美甲很少做浮夸的款式,基本都是自然裸色为主,偶尔应季节会做一写写点缀。
“哦,我刚刚一直在研究,没想到是指甲油。”他放下我的手,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原来,我打球的时候他也会看我的手啊。
离晚饭还有几个小时,我们还是去看了电影,毕竟,我们的年龄在商场里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活动。电玩城太幼稚,逛衣服太亲密,都不适合我们。
临近年底,热门的电影都定档元旦了,只有一些不太出名的电影,随便挑了一部,没有爆米花可乐,只买了两瓶水进去了。中午实在是吃的太饱了,什么也吃不下。电影不出名没有大牌演员,热度也不高,电影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人还真是少的可怜。”我小声说道,他有微微歪下头把耳朵凑近了些。
“对,早知道买点爆米花小吃了,也不知道这几张票够不够这场电影的电费的。”他很关心这个。
电影开场,我们都没说话,专心地看着电影。电影讲的是家庭故事,老套的父母和子女因为代沟导致的矛盾到后来互相理解相亲相爱的故事。但是就是这种家长里短才能让人代入,而且演员虽然不是大牌,都是实力派很让人沉浸。是看完后会让人回味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嘘一口气的电影。
“你和你爸妈有过这种阶段吗?”走出电影院他问道。
对,他从来没问过我的家庭,以前没有也不需要问,但现在这种情况,家庭状况还是要考虑的吧。
“我没有爸爸。”我喝光了瓶子里的最后一口水,没看他的反应,想找地方丢掉空瓶。
“那你和你妈妈生活?”他接过瓶子快步走向了后面的垃圾桶。丢掉后快步地走过来,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不是,我和我外公外婆生活的。我妈妈自己在国外生活。她很少回来。”既然问了,我就不想有隐瞒,趁早把这些都说清楚的好。“除了我后面出国的那段时间,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很少,大多是靠网络在维系母女情的。”我朝他笑了笑,这个事情没有必要走什么沉重悲情风。
“那你外公外婆现在呢?你没接他们过来和你一起生活?”他很适当地不再问父母转而问起了外公外婆。
“他们年纪大了,不想到处跑,而且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陌生的地方生活他们也很难适应,在老家还好点,有些亲戚和老朋友都在,还能解个闷,过来南江怕是要每天无聊得天天想回去。”
“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他很自然地把你的外公外婆中的两个字省略了。
“他们都挺好的,每年我都带他们做体检,而且他们也没什么特别重的活需要干,我妈妈给他们请了个人,一些家务都不需要他们做。”外公外婆是那种特别能想得开的人,心里不憋闷的老人通常身体都还不错,毕竟人上了年纪一些病症都是瞎想和担心造成的。
“那还挺好,你和他们生活应该不会有电影里那种场景吧。”一边往中午那家日料店走,一边说“我们家就像电影里那样,鸡飞狗跳的。只不过没那么幸运,他们最后和解了。我和我爸现在都还不对付。”他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情绪。
“你这么优秀了,你父母还不满意啊?”我很震惊,年轻有为还有明确目标的人我在现实生活中很少遇到,大多数都是和我一样随大流的上班下班拿着或够或不够的薪水,多数态度都是别人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工作分配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每个人的人生规划不一样而已,你也很优秀。但是在我爸眼里,我就是个叛逆不听话的典型。我妈其实还好,她最早的工作很单纯经常和小孩子待在一起,很喜欢小孩子,觉得每个孩子都要有自己的天性,对我的学习工作不做过多评价。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不结婚不生个孙子孙女给她对我颇有意见。”他耸耸肩笑笑。
“你若是还叛逆的话,那估计大多数孩子都无药可救了。”走进日料店,他很熟门熟路地选了最角落的卡座,学习能力很强。
“我爸所谓的叛逆,是我没有按他的想法走我的人生路。”他把菜单递给我“这家你熟你来点,我都可以吃。”
“他希望我在南江适应几年就回省会去,去按照他的想法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他觉得在省会晋升提拔的机会多,人脉也广,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南江。而是要抓紧时间在省会为自己后面的人生铺路。”我在点菜的时候他很缓慢地说了他叛逆的重点。
“那你不想回去?其实你爸爸也是为你操心的。”我点好菜叫了服务员。
“嗯,我挺喜欢南江的,这里有活力也有烟火气。来南江这么多年,我想在南江看着这个城市越来越好,也想在南江做点成绩。我理解我爸的想法,但是我更想在南江脚踏实地地往上走,不想中途就离开培养我的这片土地。”不亏是领导,这深度境界不是我能理解的。
“你会的,我相信你。”这句话是真心的。
“你呢?你外公外婆和你妈不催婚吗?”沉重的话题就此结束,他大约是要找一点同样被催婚的共鸣。
“不催。”但是让他失望了。
“我外公外婆很疼我,他们觉得我是很听话的好孩子,尤其比起我妈妈来说。”想到他们我就不自觉心软下来。“我妈就更不催了,她一直觉得因为她年轻时的任性,让外公外婆和我都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委屈,虽然我们其实并不这样想,但她这么多年都很愧疚。所以,她从来不干预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的决定,用她的话说就是自己的人生自己说了算,别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那你妈还挺酷的,要是有机会真想见一见这么酷的人。”菜上来了,专心吃饭。
想见我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