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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声音,好一会儿都很安静,没有人开口。

“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熟悉,你长得很像你妈妈。”瘦弱的男人开口说,“以前和你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刚毕业,什么都不懂,生活上有不少的碰撞,但是也让我养成了一些生活习惯。我很感谢她,当时是我圈住了她,她应该更自在耀眼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慢,大约是时间过久了,有些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

“嗯,她一直很耀眼。”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和阿泽的事情,不要有心理负担。妙妙妈妈我已经和她说好了,她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家里都很喜欢你,爷爷奶奶也喜欢你,阿泽爸爸毕竟当了那么多年领导,不太容易亲近,但是人是很好的。”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余毅泽了。

“我已经和他说了,我们已经没联系了。”我不打算瞒着他,“他很尊敬你,对他来说你和他的父亲一样,我不想骗他。”

“我了解他,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相信他吧。”他说出的这句话让我想到余毅泽走的时候说的话,还真如余毅泽所说,这个姑父很了解他。

除了余毅泽,聊得最多的就是妙妙,然后就是问我的生活和工作。只要不刻意地去想这是父女间的对话,其实很多时候聊得很好,他是一个很照顾对方情绪,话题的内容也很有分寸的人。

中午的时候,护工送来了饭,我和他相处得也自然一些了。放在桌板上的饭菜看起来没什么吸引力,但是他还是笑着招呼我多吃点。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即使不是我的父亲,我也会希望他能健康长寿。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护士过来量了血压之类的。我看他精神不是太好,便起身准备离开让他休息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下周我放假了再来看你。”站起来我和他说着,他摇了摇头。

“你工作忙,放假就好好休息。不用来看我,打打电话就行了。”即便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也还是想着让自己的孩子好好休息。

点了点头我没再多说,起身出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他还在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拉开门走出去。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余毅泽就在门口站着,也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来了?”我问。

“这就走?”他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点了点头。说完后,他进病房,我则是往电梯方向走去,没有一句多的话。

不知道说什么,也害怕自己多说什么。我想他也是一样吧,这样的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之后漫长几个月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之后的时间,我的生活完全变了一种模样。每周工作完了之后,我都会在周五的晚上赶到省会。固定的周六上午是陪爸爸的时间,有时候是在医院,他身体好的时候是在外面,周六中午陪他吃完饭就会赶回滨水,通常晚饭都是叫周娜娜来家里吃的。

其实到后来,大多时间都是在医院陪他度过的。虽然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周六上午有其他人来过。无论是余毅泽还是其他人,他就是这么为别人着想,可能怕我尴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余毅泽的性格和生活方式应该也是受他影响吧,这两个人在照顾人方面真的如出一辙的周到。

七月下旬,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但是,为了给我过生日,还是在外面定了个餐厅,买了个蛋糕。看着他瘦弱的样子,一口一口的蛋糕吃在嘴里,心里却是又苦又咸的。也许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他也不能再往医院外跑了,每周我的时间也从周六的上午延长到了周六一整天。奇怪的是,仍然没有碰到任何人,其实我心里已经做好了,碰到别人然后被盘问被挖苦的准备,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余毅泽除了能在手机上南江公众号的一些相关新闻上看到他的名字外,没有任何的消息,我也没有去打探。

到后面,我也开始数时间了。之前医生说他大约还有半年的时间,如果状况好的话会更久一点。但是显然,没有奇迹出现,他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是因为药物副作用渐渐没了胃口。吃饭吃得不多了,身体就开始快速变差。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我也慌了。

我还没做好面对死别的准备,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是不是他被宣告死亡的那一刻,我们的关系也就落幕了。

“吟吟,你多吃点,每周这么跑,还吃这么少。你瘦了很多,身体肯定受不了。回家外公外婆心疼了吧?”根本吃不下一点的人,还看着我说我吃得少。

“天气太热了,我吃不下多少,每年都是这样的。不用担心我,你多吃一点,下午还要打针呢。”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开口叫他爸爸,其实不是心里那关过不去,而是做好了准备要叫但是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我这打针打的人都跟个水囊子似的,哪里还吃得下饭啊。”虽然已经瘦到眼眶颧骨都突出来了,但是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笑的。

这个父亲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表露过生病的痛苦,没有表露过对死亡的恐惧,更没有过对生活的厌烦。也许,他想留给我的记忆都是好的,我也尽力地去忽略那些复杂的情绪,留给他更多的笑容。

时间就这么在每周往返的高铁里飞速地划过了,就在南江下第一场秋雨的时候,收到了他的消息。

【他昨天病危抢救了。】看样子是余毅泽小姑用他的手机发的,我收到那条信息的时候快速地收拾东西去了医院。

医院门口见到了时隔几个月没再见过的人,齐妙妙。这个和我留有一半血液的妹妹,她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哭过也熬了夜。

“姐,爸爸他稳定了,我能和你聊聊吗?”

这是,齐妙妙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