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怡听他又在胡说八道,不由得笑着说:“你这话敢在四表哥跟前儿说吗?”
徒渊笑嘻嘻的道:“我懒得同他说。”
黛玉便知他不敢, 不由得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两下,徒渊知道黛玉在羞他,也不恼,原地跳了两下,对黛玉说道:“你不知道我四哥,平日里最是个严肃的冷人儿,偏偏越是亲近的人,他便是话越多,跟外头的那些官员们,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训起我来能说个一天一夜,倘若不是他还需要吃饭喝水,我都以为他魔怔了……”
黛玉开头还听得新鲜,到后头忍不住笑起来,这四殿下还真是个妙人儿。
袁怡听不下去了,上前揪住他的耳朵说道:“你还有脸说四表哥,你自己半夜三更的在你甄母妃宫殿后头放炮仗,吓得皇帝舅舅披着中衣就跑出来了,宫里的侍卫差点儿把你当贼拿了。
甄妃被你吓得几夜没敢合眼,三表哥去找你理论,你又叫人把炮仗放到三表哥的轿子里,差点儿没把三表哥的魂儿吓飞了,四表哥不拘着你,你怕不是要上天了?”
黛玉闻言已经笑得伏在枕上起不来,这也太顽劣了。
她喘息着问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可是他们得罪了你。”
徒渊本来笑嘻嘻的不在乎,听得黛玉问他,不由得望着黛玉不语。
他想起了姐夫的话,心中有所触动。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一次,他见母后送父皇出去,捏着帕子站在凤安宫的门口,望着父皇的背影,眼中是他读不懂的忧伤。
明明母后一脸端庄,嘴角还带着微笑,他却觉得莫名的心酸,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母后的眼角满溢出来,让人看着莫名的心疼。
那眼神让他睡不着觉,他也不懂为什么,只是觉得必然跟甄妃有关, 如若不然,为什么每次父皇去甄妃那里,母后都会忧伤呢。
天下皆知,当今皇后端庄稳重,是天下女子的楷模。世人都说嫉妒的女子不贤,所以母后肯定不是嫉妒。
那就必然是甄妃惹了母后不快, 他去找甄妃算账有什么不对?
如今他想起姐夫的话,一个人的心太小,被填满了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哪怕别人多看一眼,自己都会不舒服。
如此说来,难道母后也嫉妒么?
那,她呢?倘若她嫉妒,那是不贤。可如若她不嫉妒,自己真的开心么?
徒渊安静的立在当地,袁怡纳闷的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中了暑气?”
徒渊后退一步,说道:“你们歇吧,我先去了。”
他说着便往外走,脚步匆匆忙忙,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头撵着他一样。
黛玉也纳闷的说:“他是怎么了?这几日怎么总这样奇奇怪怪的? 撞客了不成?”
袁怡是不相信这些的,青春期的男孩子有心事也正常, 就是欠揍。
她对黛玉说道:“今日你哥哥不在家,你在我这里歇吧。”
黛玉的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今日同爹爹分别,莫名的觉得孤寂,愿意跟嫂子在一起,让她心里安心。
翠红、芝兰、红袖闻言,忙着去收拾被褥,用熏笼浓浓的熏了,铺在床榻上,方才服侍着姑嫂二人洗漱安歇。
两人躺在榻上,黛玉把小脑袋瓜靠在袁怡的肩膀上,小声的说道:“嫂子,你去过平安州吗?”
袁怡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
“我这十几年来,不是在公主府,便是皇宫里,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普济庵,哪里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竟是问了傻话,嫂子是郡主之尊,哪里能轻易出京呢?
袁怡一边思量着一边说道:“那里离西海沿子不远,将来必然经常有船只出海的,按照如今我们朝廷的情形看,说不定我们到了那里会看到金头发蓝眼睛的异国人。”
黛玉“哎呀”一声,她还从来没见过番邦的人呢,从前倒是听宝姐姐提过几句,他们家里出海走过货物,番邦的人跟我们不大一样,听说吃食就有很大的不同。
“也不知道番邦的人吃什么?”
“吃饭呗。”
黛玉忍不住笑了,嫂子这话说的实在,可不就是吃饭嘛。
姑嫂二人在一起掰着手指计算着行程,直至夜半时分,才沉沉的睡去不提。
却说林琛同林如海一行人疾行赶路,月上中天方在馆驿暂歇,第二日一早便收拾着进了江宁府。
林琛带着护卫,骑着马走在前头,心下十分感慨。
一月之前,他刚刚同袁怡离开此地,再次踏入这里竟然是物是人非。
他从安国公府的二公子摇身一变,成了姑苏林氏的嫡子,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此地,连亲爹都换了。
城门口的兵丁早已得到了消息,新任的江宁布政使林如海大人今日前来赴任。
远远的便看见了浩浩荡荡的车队和林如海的官轿,忙忙的跪了下去,低着头目送车队过去,兀自探头张望。
“老哥,我怎么看着刚刚过去的那位公子爷有些眼熟啊?”
“我也瞧着面熟的很,怎么好像安国府的二爷?”
“哪能不眼熟呢?这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就不是凡品,见过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可不就是安国府的二爷吗?”
“不对吧?老哥,当日咱们都是亲眼看着安国府的二爷去赴任的, 人家不是到平安州去当官儿了吗?”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家有个亲戚在布政使衙门里当差, 听说安国公把儿子送给林海林大人了。”
“啥?”那人的眼珠子瞪得老大。
“四品官的儿子也能送人?他们家的儿子很多吗?”
“多什么多呀?听说现在只剩下一个嫡子了。”
“啊……”
不提众人议论纷纷,林琛带着车队一路来到布政使衙门的正门停下,林忠早带着家下人等一溜儿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