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的回春堂里的齐大夫医术不错,口碑又好,堂内时不时地有人进来看病抓药。
李灵羽不敢请宫内太医,只得悄然走进这里,一踏入回春堂内,就闻到弥漫着一股各种浓淡不一的草药味。
他穿着普通素雅衣物,尽量不引人注目,神色紧张而又带着几分不安地站在齐大夫面前。
齐大夫身着一袭灰色长袍,原本坐在诊桌后面写着药方,神色和蔼而专注。
他注意到面前来人,看到走进来的李灵羽,只见来人浑身微微颤抖,似是有难言之隐。
齐大夫微微扬起嘴角,温和地问道:
“这位公子,您是抓药还是看病呢?”
李灵羽脸色有些难看,仅是微微低头,避开齐大夫的目光,轻声说道:
“麻烦大夫,我看病。”
李灵羽身姿挺拔,相貌出众,声音又好听,虽然穿着寻常衣服,照样能吸引堂内其他人的目光瞬间就都看向他。
他的气质上,看上去是矜贵的,不像是普通百姓。
齐大夫看着李灵羽,眼神中流露出关切:“公子,哪里不舒服呢?”
李灵羽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低沉:“身子上。”
众人觉得奇怪,忽而一想,这等俊美的男子,又瑟瑟缩缩的,微微颤抖的,怕不是“怡青楼”里出来的吧。
齐大夫看出他的窘迫,也有他是男妓的猜想,随后招呼道:“这位公子,随我进来里屋吧。”
随后,齐大夫将李灵羽带到一间里面的房内。
李灵羽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着双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衫。
随着衣衫的滑落,他身上的惨状逐渐暴露在齐大夫的眼前。
齐大夫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被震惊所取代。
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鞭痕颜色深红,都是新伤,有的是旧伤,颜色十分暗沉,诉说着他曾经的痛苦。
还有那些还算新鲜的咬痕更是触目惊心,深深的齿印清晰可见,虽然咬破后已经结痂。
齐大夫瞪大了眼睛,实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眼神中满是怜悯与惊愕,仿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俊美的年轻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随后,齐大夫稳稳道:“躺下吧,我先上药。”
李灵点头躺好,眼中闪过浓浓的感激,轻声说道:“谢谢大夫。”
齐大夫一边上药,一边不经意地说道:
“我啊,也是常给‘怡青楼’的那些公子看诊的。”
李灵羽听了身子一紧,垂着头不敢搭话。
齐大夫继续道:“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身子有如此多痕迹的。
公子你定是一夜里伺候了很多人吧,可要小心些,莫要再得些脏病。”
大夫的话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李灵羽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不敢落下。
“我……”他也是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瞬间又觉得无从说起。
对啊,
这种事。
全然是说不得的。
原本外头道人就对李灵羽充满好奇,偷偷在屋外听着这些,立即朝这屋内投去鄙夷的目光。
李灵羽上完药出来,只听见四周之人皆在议论,言语中满是嫌弃和鄙夷。
“出来了出来了。”
“啧啧,看他那俊模样,在怡青楼里定然是极好的。”
“那还用说,一夜让好几个人玩玩,也不是很正常吗?”
李灵羽将这些听在耳内,原本心中升起怒气,可突然间,他又觉得他们说得也没有错,他确实觉得自己已经很脏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羞耻感,让他无法回复和反驳齐众人的话。
他慌忙取了几包药,付了银子,根本不敢抬头,害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一出门,突然,“砰”的一声闷响,李灵羽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药材洒落一地。
齐大夫和众人忙赶出来一看,李灵羽撞到的是一辆华丽的马车,车身雕刻精美,装饰华贵。
那名车夫立即勒住缰绳,忙说道:“苏大人,撞到人了。”
马车的帘子一动,丞相苏明德从车内走了出来。
他看清地上被撞到的男子后,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他走近,想更清楚看眼前这个狼狈的年轻人。
李灵羽抬眸就与苏明德对视,他顿时惊慌失措,连忙低下头,他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后咬唇,他身体微微颤抖着:“苏丞相,能送我一程吗?”
苏明德看着李灵羽,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朝他伸出了手:“先起来,我送你回府。”
李灵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伸手牵住了苏明德:“谢丞相大人。”
此时,有人急忙提醒苏明德:“大人,小心啊,这男子身上有病。”
苏明德皱眉,拉起李灵羽,朝着众人说道:“胡说什么东西?!他可是……”
李灵羽赶忙打断道:“别说!不要说!”
苏明德的话被李灵羽哀求的眼神止住了。
苏明德万分诧异地看着他。
李灵羽闪躲他的目光,低声说道:“苏大人,求您不要说出来。”
苏明德看着李灵羽那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点了点头:“上马车吧。”
李灵羽捡起地上的药包,即刻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车内一片寂静。
李灵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抱着几包药包,呆呆地看着坐着。
还是苏明德看着他的药包打破了沉默,说道:“生病了你怎么不请太医?来此处看病?”
李灵羽抿唇并未回答,为了缓解尴尬:“不好意思,耽误丞相大人办正事了。”
苏明德捋捋胡子笑道:“没什么正事,我啊,只是要去替苏夜写先置办些嫁妆。”
李灵羽好奇道:“苏夜要嫁人了?他可是大人您的独子啊。”
说完这些,李灵羽的心里就有了猜测,能让苏夜嫁出去的人,京都城里怕是没有几个吧。
他抱着药包的手一紧,又低下头:“能请丞相大人您说说,苏夜嫁给谁吗?”
苏明德点头:“他要嫁给安宁郡主了。”
听到“安宁郡主”四个字,李灵羽心中充满了酸涩与落寞。
苏明德察觉到他难受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就想说些宽慰的话:
“以往,李大人还在内阁之时,就时常夸赞你又乖巧、又懂事、又有孝顺,你算的上也是个矜贵子了。
不像我家苏夜那般混账,总是忤逆于我。”
李灵羽垂眸不语,听了他这话,心中却更加迷茫,对啊,一直以来,他不就是这样吗?
乖巧、懂事、孝顺。
苏明德见他依旧没有开心起来,也就不说话了。
马车缓缓前行。
最后,他将李灵羽送至七公主府外,就离开了。
……
夜深沉沉,清冷的月色如银纱般轻柔地覆盖着安宁郡主府。
太子的亲信李勇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带着紧张与忐忑。在吴文允的配合下,他很快找到了郑三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的瞬间,月光如水般洒入屋内,床上之人似乎正沉浸在宁静的梦乡之中。
李勇握紧手中的匕首,狠厉之色在眼中,缓缓向床边走去。
然而,就在他举起刀的刹那,床上之人却如猎豹般暴起。
李勇心中大惊,未曾想到郑三竟有如此武艺。
那人一个翻身,轻松躲过致命一击,同时一脚踢向李勇。
李勇连忙后退,努力稳住身形。
瞬间,那人又是一记飞脚,将李勇手中的匕首踢飞。
“咣当!”清脆的撞击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李勇受惊!
两人从屋内打到屋外,激烈的打斗声打破了郡主府的宁静。
吴文允在一旁,惊恐之色在脸上蔓延开来,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李勇竟然杀不了一个郑三?!
此时,林婉娩从殿内走出,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身后跟着一众侍卫更显威严,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看着正在打斗的两人,她厉声下令:“夜阑要抓活的!”
她声音清脆而果断,不容置疑。
“是!”
吴文允这才彻底看清,和李勇打斗之人,哪里是什么郑三,分明就是夜阑。
夜阑得令,侍卫们也纷纷迅速围了上去。
夜阑如一道黑影般冲向李勇,速度之快让李勇顿时惊叹直接愣了一秒。
随后,李勇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已来不及,已被夜阑成功捉住。
李勇被侍卫们押着,满脸不甘与恐惧。
林婉娩看着李勇,清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竟敢在郡主府行凶,你好大的胆子!”
李勇低下头,不敢言语。
一众美男们听到声响匆匆赶来,只见道林婉娩的目光冷冷地看向吴文允。
吴文允脸色苍白,颤抖着跪在林婉娩面前:“郡主饶命,我……”
林婉娩冷哼一声:“你背叛郡主府,与外人勾结,该当何罪?”
林婉娩的话语如冰刃般锋利,让吴文允无言以对,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林婉娩只道:“来人。将他一同抓起来,绑好了。和刺客一起关到柴房里。”
侍卫们纷纷动手,操作起来。
单映澄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林婉娩,见郡主竟然就这样抓住了一名刺客。
他心中对她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他看着林婉娩清冷而坚定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佩和期待:郡主好像有点手段。
庭院里。顾佳卓和宋庭初则是满脸惊恐,身体不禁瑟瑟发抖。
他们的目光在林婉娩、李勇和吴文允之间来回游移,心中充满了不安。看着求饶的吴文允,他们同时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婉娩道:“夜阑,你看好郑三,明日我们带他去见欧阳清宇。”
夜阑行礼:“是。”
林婉娩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单映澄身上,缓缓走上前,看着他:“你就留在府上,能看好李勇吧?”
单映澄闻言,眸色低垂道:“能。”
……
第二日,
李灵羽得到欧阳清宇送出去的消息,邀他来刑部侍郎府邸,便匆匆找到五公主林美华。
林美华这次乖巧异常,欣然听从了李灵羽的建议,扮作小厮,跟在李灵羽的身后,一路上都是低着头,万分期待地踏入了欧阳清宇的府邸。
她认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实在是忍不住暗自期待:今日,她绝对保管让欧阳清宇对此事食髓知味。
……
欧阳清宇的书房,他正在书房中看着案宗。当小厮通报李灵羽来访时,他自然而然地起身以礼相迎。
李灵羽有些迟疑,面带愧疚之色,脚步略显沉重地踏入书房。
“欧阳……侍郎。”他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欧阳清宇的目光,眉头紧紧皱着,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欧阳清宇却依旧面带微笑:“坐下说吧。”
李灵羽缓缓坐下,身子微微颤抖,眼神也开始游离不定:“欧阳侍郎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李灵羽刚坐下,欧阳清宇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扮作小厮的林美华,但却故意不做声,仿佛没有认出她来。
接着,他缓缓开口道:“今日得空些,与你谈一下狱中,你父亲李达可不好过,那些狱卒天天打骂他,他的情况惨不忍睹。”
欧阳清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一点点地冲击着李灵羽的内心。
“嗯。”李灵羽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
欧阳清宇眸色渐深:“我看你父亲的样子,怕是撑不了几日。”
听闻此言,李灵羽心中极冷,他感觉自己内心,最后一丝挣扎被这几句话给轻轻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