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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去年的饥荒,和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的尸体,以及路人经过时那种绝望麻木的眼神,今年还要再经历一遍,甚至可能情况比去年还要严重,秦淮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他只是普通人,面对可以预见的灾难,他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妻子虽然在县里坐上领导的位子,但她人还年轻又初来乍到,根本没有能力改变整个国家的大势,所以秦淮索性没再她面前提这些过,说多了只会让她担心。

秦老栓一个人吃完了一斤挂面,他的肚子还是瘪瘪的,也不知道那么多都吃什么地方去了。

秦老汉递过来一袋烟他又吧嗒吧嗒抽起来,吐了口烟才继续说:“县里补收公粮这件事没做成,全县上下都很排斥,好几个村子还因为收粮跟工作人员发生冲突,差点闹出人命,眼见着事情越发无法收拾,县里才慢慢不提补交公粮这件事。”

秦老汉沉声说:“那还好,大家本来就缺粮,要是再补收只怕没几家还要有剩余,今年冬天可就难过了。”

怪不得张可颐最近天天忙得见不到人,应该是在执行领导的补收公粮任务,当然也很快见到了秦淮预期的效果,下面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抗拒。

“好在这次食堂是大队在办,没说把农户家的粮食收到一起,不然粮食全部要落到领导手里,老百姓就要受苦了。”秦淮庆幸地说。

秦老汉说:“是的,大家在食堂吃不饱至少回家还能弄点吃的。”

“别想那么好,上面的态度总是变来变去,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要那样干了。”秦老栓并不看好,说话的时候满脸疲惫,他和秦淮的眼神碰了一下,两人眼里都是庆幸。

幸好大家齐心协力提前做了准备,所谓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如果真像去年一样两手空空,秦家庄今年又是巨大的生死考验。

帮助村里存粮过饥荒,秦淮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至于更多的,不是他能承担得起。

刘家人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举家搬到了香江,刘老头却很突然出现在面前,他直接把一把钥匙递给秦淮说:“这是京城家里的钥匙,我和承宗决定全都留给你,你不用担心有人打房子的主意,我们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不等秦淮推辞,刘老头却又递给他一把钥匙和地址说:“这是我在皖北县的宅子,我老了就不跟着大家过去了,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国家,现在也搬到皖北县城,等你以后有了孩子,我帮你带也方便些。”

秦淮忙拒绝地说:“你老不必这样的,去香江不论是生活条件还是气候都比皖北县要好的多,您还是去那边生活比较好。”

刘老头摇头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怕什么 吃苦,再说承宗也把宅子好好修了,不会受罪,老了能和你们在一起,是我最大的愿望。”

他说着制止了秦淮说话,不让他劝自己:“我已经决定了。”

从此秦淮身边又多了一个关心他的人,老爷子有钱有时间,经常和张厚昌于震南他们一起喝茶聊天,再不就是来店里看秦淮干活,他好像很喜欢看孙子修车时的样子,最喜欢帮他擦汗。

每次看到这个画面,秦老头就会装看不见。

他是很传统的人,并不反对秦淮找到亲人,不过看到孙子的亲人走那么近,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

好在秦淮会做人,从来不会让他感觉不快,两方的相处也慢慢习惯起来。

这两家都还好些,秦淮感觉最难面对的还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方慧,上次婚宴之后她的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方家人立刻把她送去医院治疗,想要治好她的病。

但是在医院的治疗不仅没效果,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方家只能把她带回皖北,方恒这次来就是希望秦淮能去看看,带着万一的希望,希望方慧见到秦淮病情就能变好。

时隔不久,秦淮从窗外看见里面,只见方慧正在房间里发呆,方恒和方老头推门走进屋子,方老头看着木然的闺女不停掉眼泪,伸手去拉方慧的手,方慧吓得一缩手,惊恐地看过来。

“闺女,我是谁呀?”方老头满脸期待地问。

方慧却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在沙发后面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

她好像听不见亲人的呼喊,看不见亲人的眼泪,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走不出来,秦淮奇怪地问说:“怎么会这样,上次不是已经好很多了?”

“离开你以后她的嘴里就会不停念叨,我们也没在意,没想到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没多久就完全忘了我们,比从前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还要严重,医生建议她还是回原来的生活环境,才会对病情有改善。”

“我们把她带回来,可她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这时候才想起来,她的病情好转完全是你的缘故,这才找你来看看。”

虽然不是原主,秦淮听完心中还是非常难过,他慢慢走向方慧,方恒在身后大声说:“他是你的儿子,妹妹,你的孩子看你来了。”

方慧这回好像听到了,居然慢慢扭过头来,方老头和方恒两人都露出兴奋的神色,没有秦淮在的地方,不论怎么做都不会引起方慧的注意,现在听到秦淮的名字就有反应,说明方慧的病情在改善。

他们信心大增,继续大声说:“秦淮,他是秦淮啊。”

方慧的眼睛开始流泪,她的喉咙里发出动物一般 咕噜咕噜的声响,接着猛然站起来抚摸着秦淮的脸,秦淮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这可能是肉体的本能反应,又或是感受到母亲的关心。

方慧眼泪珠串一样不停掉落,过了好久她的嗓子忽然发出响亮的声响,吐出一大团浓痰,接着大哭:“孩子,我的孩子。”

就像方家猜想的一样,她的病情严重,但是见到吵朝思暮想的孩子,神智还是很快恢复,抱着秦淮放声大哭,似乎迷惑了神智的东西完全被拿掉了,她的神智完全恢复了正常。

这年的冬天,和秦淮预料的一样,天还没冷下来,饥荒就已经来了,这次饥荒来的更早,受灾的灾民在寒风中排着长长的队伍逃荒,只是寒冬之下根本无处安身。

秦家庄虽然准备充分,可全县灾荒,有粮食也不能随便拿出来,

姑姑秦柳两口子也都接到家里,这样的年头,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共度难关。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