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白彦颂那份曾经的热忱,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冰冷。
金家仪督促他匆匆穿上衣物,趁着四周无人之际,快速地离开了梨香阁。
临别时,白彦颂显得有些不安,低声提出了一个冒险的建议:“或者……我们不如……”
“休得胡言!闭嘴,速速离去!”
金家仪猛然瞪大双眼,眉头紧锁,声音严厉至极,打断了白彦颂的话。
白彦颂见状,不敢再多言语,匆匆退出了房间。
金家仪瘫软在梨香阁的座椅上,手指无力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心中则是在梳理着那纷繁复杂、纠葛不清的思绪。
她并非未曾考虑过除去明珠以绝后患,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何才能在夫人和世子的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解决明珠?
即便夫人和世子因为她的家族背景愿意替她遮掩,可如今的明珠已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孤女。
明珠的家人,尤其是她的弟弟,竟然能攀上江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寿星,这无疑增加了行动的难度。
失去了明珠卖身契的约束,一旦真的对她下手,江家那位老太爷恐怕不会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金家仪烦躁地揉搓着手中的丝帕,心中的盘算渐渐清晰——反正没有证据,没人能抓到她的把柄。
经过一阵深思熟虑,金家仪这才推开门,脚步虚浮地步入外间。
她四处寻觅,终于发现了还在昏迷状态的习秋与花晨。
狠了狠心,金家仪分别掐了两人的人中,逐一将她们唤醒。
今日为了引白彦颂入梨香阁,她特地找借口支开了这对小丫头。
“怎么喝得这么醉,竟然睡在了这里?!”
金家仪以一种责备的口吻问道。
“奴婢……
奴婢没喝多少,是明珠……”
习秋急忙为自己辩解。
“你还敢狡辩?!”
金家仪怒目圆睁,狠狠瞪了习秋一眼。
习秋被这一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做声。
而明珠这边,她已经请萧侧妃在沧浪亭安坐,吩咐雨棠准备好了精致的茶点。
“今日之事,实乃多亏了萧侧妃您的帮助。若非有您,怎会如此顺利。”
明珠诚挚地行了一礼,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萧侧妃微笑道:“快坐下吧,我本是陪同王妃前来做客,闲来无事随便走走,没想到恰逢其时。于我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恭喜你重获自由。”
“以后再也不必担忧被人如同小鸡一般贩卖。”
明珠回忆起往昔种种辛酸,眼眶不禁泛起了红润。
萧侧妃见状,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你是否考虑过利用这件事再做些什么?”
明珠睫毛轻轻垂下,叹了口气:“我们少夫人身后有金尚书的支持,纵使我恢复了平民身份,也不敢过于逼迫她。我已经答应了保密,便不会食言。”
“若是她依旧不知收敛,迟早会被世子察觉。”
萧侧妃轻笑着提醒。
“那也是少夫人自己的问题了。”
明珠垂眸低语。
“也是,就算世子知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忍耐。”
萧侧妃的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不满。
明珠好奇地追问:“萧侧妃,您与我们少夫人之间,似乎有些过节?”
萧侧妃沉默片刻,最终开口:“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府上的大小姐吧?”
明珠轻轻点头。
“当年,大小姐被选中作为和亲人选送往北幽,我们都以为是宫里的决定,后来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金家仪在背后捣鬼,使得我们大小姐不得不远嫁北幽的老可汗。”
萧侧妃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恨。
明珠闻言,惊讶地愣住了,心中暗道难怪整个郡王府上下都对金家仪恨之入骨。
“那她确实卑鄙。”
明珠低声附和。
“此事,夫人和世子心中自是有数,却因各种缘由未能狠心休了金家仪。夫人虽是大小姐的姨母,但毕竟有血脉之隔。再加上金家仪的父亲权势显赫,唉,也是情有可原。”
萧侧妃惋惜地叹了口气。
“夫人自然心疼表小姐,但面对势力庞大的金家,她也进退两难。”
明珠替国公夫人辩解。
郡王府尚且没有与金家彻底决裂,怎能苛求国公府去和金家翻脸?
“世子爷对少夫人的冷漠,也是因此吗?”
明珠稍作思索,再次发问。
“金家仪那性子,怕是少有人能长期忍受吧?”
萧侧妃目光温和地看向明珠,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明珠默默点头,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位备受瞩目的长平郡主,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岁岁?
“我们王妃考虑到你家夫人的颜面以及小公子的将来,没有与金家仪计较。但这笔账,我们铭记于心,迟早会清算。而现在,为了你,我不会声张。”
萧侧妃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承诺。
“一切多亏了萧侧妃您的周全。”
明珠站起身,再度对着萧侧妃深深行礼,心中感激不尽。
至于金家仪的私情泄露,她暂时还不打算让墨谨言知晓。
一来,此事若是掀起波澜,金家仪失去了顾忌,其狠毒报复之心或将肆无忌惮,手段狠辣至极,无人能料其边界。
二来,对于男子而言,尊严受损如同晴天霹雳,十有八九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心中愤懑难以言喻。
真若到了墨谨言忍无可忍,决意休弃金家仪的地步,于她而言,绝非幸事一件。
正妻之位一旦空悬,以她当前的身份地位,差距如同鸿沟,墨谨言必然另觅名门望族之女为继室。
新人入门,夫妻和顺,举案齐眉,哪还有她置喙之地?
不仅管家大权需拱手让人,新主母又岂能容忍一个诞下长子的妾侍存在?
那庶出的长子,又能否继续留在深宅大院享受应有之位?
墨谨言因金家仪种种不合时宜的行径而态度冷淡,新来的妻子与他并无旧怨,自然能得到墨谨言的敬重与呵护。
届时,若主母有意整治妾室,手段之多样,让人难以招架。
如此看来,倒不如暂且让金家仪占据正妻之位更为稳妥。
金家仪性格暴躁且心狠,却并非智谋过人。
削弱其锋芒,使其成为无害的纸老虎,再加瑞曦抚,令其名存实亡,于当下而言,对她最为有利。
萧侧妃缓缓站起身,言道:“夜已深,我该去寻王妃了,你自便吧。”
明珠目送萧侧妃离去,方转身往戏园子忙碌而去。
及至午后,白彦颂的戏曲再起,金家仪内心忐忑,见明珠神色如常,府内平静无澜,不安的情绪才逐渐平复。
夕阳西下,当墨谨言归府踏入引嫣院时,郡王妃与萧侧妃已离去多时。
金家仪步入正房,寒暄数语后,笑道:“娘,明珠生下安安这样可爱的孩子,功劳颇大。今日恰逢我寿辰,明珠内外操持,我一时兴起,便赐予她自由之身。”
国公夫人闻言,一时间愣怔无言。
连墨谨言也是一脸惊愕。
金家仪何时竟有了这般转变?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踏入屋内,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
屋内光线昏黄,映照得一切柔和而温馨。
明珠已沉睡,秀发散落于枕间,眉头微蹙,似乎正于梦中游走。
他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躺下,每一步都如踏在云端,却还是不慎惊扰了她的梦境。
明珠的眼眸缓缓睁开,仿佛晨曦初破晓,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口中呢喃,声音细如蚊蚋:“爷……”
墨谨言心中顿时软化,如同春水般温柔地漾开,他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发梢。
“爷喝了醒酒汤没?”
明珠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星光闪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喝了。”
墨谨言低语,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手臂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与真实。
明珠脸颊微烫,羞涩一笑,眉眼之间流露出无限的温婉与柔情。
“明珠,你近来气色愈发好,难道真是故乡的山水格外滋养人吗?”
墨谨言手指轻轻滑过她的鼻尖,语带玩味。
“那里虽在外人看来偏僻贫穷,于我却是心灵的归宿,魂牵梦绕之地。”
明珠语气轻柔,满含深情,眼中闪烁的是对故乡深深的眷恋。
“如果你想回去看看,何时都行,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墨谨言话语坚定,手臂更紧地环抱着她,那份承诺重如千钧。
他深信,这份心意,无需言语,她必能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