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百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喷在我脸上,是一股清澈的雨水冲刷过青草的味道。不过我绝对的厌恶别人肆意的靠近我,迅速站起身走到一侧。
“为何不告诉我肖黎声在这里?”
“这不是刚想起来嘛。”他继续蹲在那,拿起肖黎声衣袖的一角在手中翻弄着,肖黎声察觉后似是用了所有力气才甩开臂膀。衣袖从修长百手中滑脱,他皱皱眉站起来。
“你要用他逼迫肖读盛和你完成其他要求?”
“那倒没想过,目前先养着你们,两个人我都要。哪天不高兴了就一个一个的都杀了。”
我无奈沉吟...肖黎声也陌生不语。
“怎么?怕了?你们两个不是各个都义愤填膺的想要离开这里为维护正义的人发声吗?怎的现在这般怕死?”修长百撇撇嘴,走到桌边的凳子上自得的坐下,看眼床上的肖黎声,又有点似乎是挑衅的意味看着我。
“那好,在你杀我们之前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我指指肖黎声。
“可以,还有什么要求?”他回答的很痛快。
不用与他就照顾肖黎声的事多费口舌,我稍稍放下一点悬着的心。
只是,我突然意识到修长百明知道我可以将自己的精气输送给肖黎声,为什么他仍然同意我留下来?
“别胡思乱想了,不叫你留下来看顾他,我怕你要吃了我才罢休。”
是这样吗?我心中疑惑起来,但此时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一切等先救了肖黎声再说。至于肖黎声有没有得到肖读盛和林尉已经离开明楼的消息,我是应该在此处告知他的。
所以,我又故意开口问起关于那两人的事。
“你答应放肖读盛他们离开,是不是言而有信?”关于放走肖读盛后,修长百又会不会有再次趁机追回的举动,我无法确认。
“宋青,虽然你我相处的时日不算长,不很了解我,也没有被我完全吸引,但我个人的人格魅力已经打动过不下数万人,怎么会做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
“我们确实不了解你,毕竟千河共生那点勾当早就扬名在外,你知道的,所谓上梁不正,下边的人就是厥死也没什么用处。”
“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疯言疯语,说出乱嚼舌根的人的名字,我现在就派人去割了他的舌头!”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眉眼间却是笑意,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逗乐...
“你信空穴来风?”看着他的笑意,我忽然产生一种非要他生气的意愿。
“不信。”
“所以所谓的疯言疯语可能只因为你听后觉得不悦,而不悦的情绪全因事实如此被说中后就恼羞成怒。又因心性凶残所以才要寻到说话人复仇,如此不能容人,如此没有人道,还谈人格魅力?什么魅力?烧杀抢掠的魅力?况且,想要人不知确应该莫为。不道德的事情做都做了,被人指出来时却全凭一张嘴狡辩,这样的行为才是可耻的吧。”我迎上他的目光,再次试探底线。
“还有呢?”
“与这样的人谈论道义,你不觉得可笑吗?最重要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有心思清明的人都应该聚集起来,群起而攻之。让这种人知道天下还有正义在,还有善良在。不是只有他心中的龌龊和不可为世人道的肮脏欲望。这种人应该接受世人的审判,最好是被挂在树上对他不理不睬,任他风吹日晒,任他鸟啄蜂叮,任他坏腐到流尽血水。叫人摘下他的眼球放在坚硬的地上后踩碎,将他的牙齿全部拔掉磨成粉再撒在他空旷的眼洞里,拔掉他的脚指甲放进他嘴里竖着扎在他的舌头上让他在死后也尝尝自己的尖利的...”
“啧啧....你太残暴了...你这小脑瓜里怎么能有这么多险恶的想法?是不是因为都二十九岁了还是处子之身,所以郁闷无解,便整日尽想些害人的法子?”他啧啧个不停,用夸张的惊恐地神情看我,同时身体故意向后仰做出后退的动作。
“比起你实际做过的惨绝人寰的事,我这些朴素的想法就让你觉得无法接受了?你是这般虚伪可笑的人?而且,什么时候处子之身居然能被人耻笑了?你自己不能做到检点,便无法容忍别人还是清白的?这般尖酸刻薄和不可理喻?你这种行为是在讽刺自己的心思浅薄吗?”
“喂!谁说我不检点?谁说我不清白了?我可是一直都忠于一人的!”
“你忠于一人还是数人与我们都没有关系,毕竟那些与你一样的奸佞手下都听命于你,你们沆瀣一气,无需分出哪个是清白的,且也分不出来。”
“你!肖读盛说你是个闷葫芦,怎的能说会道的。明天千河的人要来明楼谈判一些事情,你要不要跟着我舌战对方?”修长百眯起眼睛,露出白色的牙齿,睫毛微微闪耀,有发丝缠在前额。
“没兴趣!”他什么脑子?居然想让我去。
“哎...可惜啊...”收起不严肃的表情,他一脸遗憾。
想要继续争辩间,肖黎声开始咳嗽,我忙走过去坐在床头将他扶起,喊着修长百递水过来。直到喂了几口,我才意识到手中的水杯竟是千河共生的掌人端过来...我似乎有些狂妄了...关于底线的试探是不是也有些多了...我不希望自己立马就因为激怒修长百而丢了小命...我还要趁机逃离这里的...不能死。
所以修长百为何会不动声色的将水送到我手上?看似简单的小事,内里确有乾坤,看来我得重新思量我们之间的境遇了。
倘若修长百只把肖黎声当成谈判的筹码,其实对此时的肖读盛来说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影响。因为现在,肖读盛已经山穷水尽。所以除非是修长百想以此来逼迫肖读盛单枪匹马的为他效力,可那样又根本不足以叫自己手下的人这般兴师动众...那么,修长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因为我在此处,所以他尽可能的表现出耐心和和善?只为拉拢我?
那么肖黎声呢,如果他只是通过绝食来对抗修长百,其实是选择了一种最不高明的手段,他怎么就能晓得修长百会答应他?如果只为拉拢我,修长百没必要让我知道肖黎声也被囚禁在明楼...而肖黎声属实是杀敌零个自损一千了。
修长百在这时同意我和肖黎声相聚,他是不怕我把实情告诉肖黎声从而断了他笼络人心的目的?还是因为他对那个有浅薄大嘴的已经被毕衍灭杀的老男人对肖读盛所行之事完全不知情?不对!他是知道的,那修长百所谓的苦肉计又究竟是什么?听林尉说肖黎声在千河生活过十多年,会不会是在那十多年里他和修长百之间有过交集?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条条的泛起又归于平淡...
看肖黎声恢复了一些,修长百叮嘱了外头等候的羌人好生伺候我们后离开,走的时候告诉我明日他还会过来,叫我梳洗好了等他。
对他的言辞我很无语,肖黎声绷着脸露出苦笑,同时也夹杂着浓烈的懊悔。我不知何故,心中大概猜测着。
不过此时不便多说其他,最要紧的是先让肖黎声的身体恢复过来。我抓起他的手,任精气缓缓输入他的身体,他没有排斥,十多分钟后,他的脸色红润过来。
“为何救我?因为肖读盛还是林尉?”神色没有原先冷酷,语气也不再把我当成仇人看待。
“嗯,谭月告诉我你要见我。”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他已经能自主坐起来,双脚放在床沿。
“你是如何得知我也进了明楼?那你知道肖读盛和林尉已经离开了吗?”
“修长百提起过。”
“他为何不杀你?你们之前认识?”
修长百自画像后的这间暗房,说是看管肖黎声,实则不然。这个暗房虽布置简单,但温和舒适,房间里食物和水都充足,最显眼的书架上还放了几排书籍,所以在这里待着绝对不会挨饿受冷或是无聊。而且肖黎声衣着整齐,看起来也不曾受过伤罪,造成他刚才虚弱的模样也可能只是数日不愿进食。
所以起先我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时候觉得是修长百囚禁了他,现在再看一遍才觉得事实可能并不像先前想的那样。
肖黎声轻哼一声,脸色恢复到平常的冷淡。
“是的,几十年前就认识了,认识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我开始恨他...”
我走到桌旁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吩咐了在门外等候的羌人拿些容易消化的食物来。
肖黎声几天未进食,也未能得到其他能量,除了我刚才给他的,还需要些本质意义上的食物促进他的消化系统功能才行。
与肖黎声的谈话还在继续,他的语调又逐渐温柔起来,“你确定肖读盛和林尉离开了吗?”
“应该是的。”我答到。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若是有机会可以逃走那最好不过,若是没有,不是死便是活,我不会助他残害黑域的人。”毕竟,我的魂识中有黑域羌人的一部分,所以我也算是黑域的一份子吧。
“嗯...”
“你呢?”我问他。
“同你一样。”
我们的谈话因世事难料停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