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究竟白域的羌人是如何在悄无声息中攻打完千河总府后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过来的离奇的事,修长百不会不追究。就我而言,我觉得千河总府被白域攻击可能只是他们两房相互勾结之后放出来的假消息罢了,他们具有同样的目的,便先狼狈为奸,等事成之后再相互撕咬。
而且,对于千河共生这样聚集了各种力量的团体,修长百不会想不到专门设立一个打探各方消息的机构,不会不去核实各种消息的真假。所以以至于现下处在被围困的境遇,可能是设立的那个相关机构内部出了什么变故,封锁住某些消息,才导致修长百截止目前对千河总府的事都毫不知情。
看修长百离开时脚步匆匆,我猜测白域的强大已经超乎修长百的估计,同样的明楼内部可能存在的叛变也是修长百没有想到的。
可见失意和失败真的会在顷刻间。
我和肖黎声也匆忙赶往明楼接近顶层的最大的眺望间,等我们到达时眺望间的铁罩已被打开,修长百正站在眺望间,身后站着其他羌人。
我们也走进去,透过铁栏向下看,离明楼半公里以外的空地上以及杂草树丛中站满了陌生的羌人,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过亢奋到激烈的呼喊声从远处不断传过来。
修长百抓在铁栏上的手指因过度用力有些泛白,他身后的羌人也都一副胆战心惊。这样的景象究竟应如何应对,我没有经历过,只知道凶多吉少。
我转回身看向肖黎声,“我们...”
“等着,不是偷袭,所以不会很快。”他是指山城前不久因遭偷袭所以迅速被残害吗?
那么,战争的结局会是什么呢?对我而言,我更希望他们两败俱伤,那样就能慰藉黑域已经死去羌人的在天之灵。但是同时我并不希望明楼内部那些依托于共生力量想要寻求安稳生活的普通羌人死去...
而且,我和肖黎声也会死于混战吗?
白域来攻前,我未曾看到有人从楼体中间的入口搬运着生活物资进出。我便以为这建筑里能实现自给自足,以为明楼的设计完全高明可用,固若金汤。哎...事实并非如此,明楼里的羌人惶恐不安,焦虑无措,完全失去高枕无忧的气度,似乎都处在生命的危险中...
这些境况是修长百绝不愿看到的,也是其他任何明楼内部羌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整个明楼内部都处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沉闷氛围中。
肖黎声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似乎是对明楼处境的无声嘲笑。但好像又时常皱紧眉头,看向修长百的眼神复杂多情,是因为感同身受吧。
白域羌人当中的掌人一直未曾出现,一直以来吆五喝六试图言语挑衅的也只是那群没有头脑和胸怀的兵前卒。想必掌人躲在后方,或是根本未同他们一起出征,又或者是已经对攻打明楼的胜利预判十拿九稳便不再觉得有出现的必要。
已经第九日,面对眼前被困多日的明楼羌人毫无动作反击和自救的情况,我还是不相信能白手壮大千河共生的修长百就这点本事。
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白域羌人的威逼当中了?
且还有一事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想明白,白域羌人双手空空,可明楼里的羌人个个愁容满面,修长百也不下令直面攻打,难道是白域羌人隐藏了武器?
直到谭月告诉我,羌人的战争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枪林弹雨,羌人之间的战争最可怕之处在于精气的抢夺,当一方羌人逐渐衰弱,强的那一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提取还没完全被弱势羌人吸收并融进骨血的亡灵。
我心中惊骇,这岂不是不战已败?
而且即便不被吸收,白域羌人仅仅凭借困住明楼直至饿死的方式也胜却在握了。
虽然我对千河共生和白域羌人究竟谁胜谁负,除了好奇战争的场面,对于其他我没有半点忧虑。
我在乎的是,也许此次动乱正是我与肖黎声逃脱的大好机会。因此,首要应该考虑的就是我们如何逃出生天。
在白域羌人围困明楼的第十多日,修长百找到共生当中的叛徒,命人将叛徒的头颅挂在眺望间最外层的铁栅栏上。
只是,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削弱白域羌人的气势,对于势在必得的白域羌人来说,千河里无论是谁的命也都如草芥般轻薄吧。
第十六日,终于有人向修长百报告明楼中粮食快要断绝,再若再想不出法子,接下来便是数千羌人逐渐饿死。
此时我才又更深切的体会到,所谓高人一等的羌人也不过是以人为食的另一种无奈的生物。他们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也左右不了上天赐下的命运。
即使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确超出人类认知,可那又如何呢?对于生老病死,不也一样无所适从?
在被围困的第二十四日,终于传来明楼中有人饿死的消息。
那日我独自在房间中的大床上仰躺着,多日的思虑已让我疲惫不堪,加上供应的粮食越来越少,我深觉无力。
肖黎声不知去了哪里,谭月和谭渊也还日日在我门外守着,他们两人的体力也越来越差,我不忍将菜饭都吃掉便总在盘中剩个几口,也好叫他们吃一点。
过了午后谭月才告诉我早上有羌人发现同房的同伴身体已经僵硬发凉,应是晚间就饿死了的。因为没有专门放置尸体的房间,就只能搁置在二楼的走廊里。
听了实在叫人心酸,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肖黎声直接闯进我房间,拉着我直奔二楼。他掐的我的手臂生疼,我有些吃痛的想要甩开,没想到我还没怎么发力他居然被我甩在房间内的墙壁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看来我的力量真的又长进了不少...那么目前这种程度我能自保吗?如果可以,若想护下身边的人,还是力不从心吧?
我跟着他到了二楼,还不明白他为何带我来此处时,就看到一抹左顾右盼的年迈黑影缓缓向我们这边走来。说黑影年迈,完全是因为似人形的黑影弓着身子且步伐过于缓慢。
那是今早死去的老人吗?我已然明白肖黎声的用意。
“你知道目前明楼内只有你才能吸走羌人的亡灵吗?于我们而言羌人的亡灵是无用的。所以你要吸收他的亡灵,你的力量才会大涨。”肖黎声很冷淡。
“然后呢?”我有些厌恶他的冷漠,我不是时时都高尚的人,我也趋利避害,可叫我坦然接受所谓的荒唐馈赠,我做不到。我不是十分希望为了增加自己的力量,就将别人的生死轮回全部断送,不管是凡人还是羌人。
“你就可以逃出去。”
“你呢?”只有我逃走,那他呢?认命?
“你不必考虑我。”他很干脆,似乎最一开始他就与我没有丝毫瓜葛,而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不过是我的错觉。
说话间,那黑影已经靠近我,只犹豫了一瞬他就快速融进我的身体,一阵清凉舒心。
不可否认的是羌人的亡灵比起凡人,能量确实更强大一些,带给我的观感和力量也都更强烈。但这样的事情,我终究不能坦然。
“年岁越大的羌人亡灵于你来说,产生的精气会越多越醇。”
“为何只能被我吸收?其他羌人是不愿还是不被许可?”
我想起谭月的话,羌人可以获取同类的亡灵,那为何不被最先知道他死亡的同屋羌人吸收呢?
“我不知道,数年来我没见过有哪个羌人能吸进体内同类的亡灵。但那日...修长百说容凌岩被毕衍打死后亡灵并未离开而是被你瞬间吸收...所以我猜是因为死去羌人的亡灵只能被更强大的意念控制时才会无法选择被吸收还是离开。他们即便想转生投胎,但面对你时就失去选择的权限,这便是你在众羌人面前的优势。”肖黎声的脸色不是特别好,好像他正在对着一个愚者说话,而那愚者还一脸高傲正义凛然。
“容凌岩是那个黑袍男人?修长百怎么会知道他的亡灵被我吸入体内,那天他并不在现场。”
“你以为任何事都有亲力亲为后才能知晓吗?”他露出不耐。
“为何之前不告知我?”我不与他计较,继续问。
“我以为毕衍和肖读盛已经告诉过你,更何况你能吸附亡灵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你自己没有定夺,没有思考过?”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确实如此,我也好奇这些问题,只是我更愿意用巧合来解释所有,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独特,因为既是独特,就得承担更多。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这些时日,我不能经常见到他,即使见到了,必然有修长百在场,我们就只能匆匆说几句话。他似乎在忙碌什么,可又似乎整日闲逛事不关己,只等看一场好戏。
“等。”他答。
“等什么?”我不解。
“白域羌人杀进来。”
是因为黑域惨遭灭门,所以他才想眼睁睁的看着共生的羌人也死在别人手上吧...可是,这些时日他与修长百之间的氛围完全没有让我觉得他们之间有多少深仇大恨。即使有,也可能只因为在我告诉他肖读盛所受苦罪后才在短时间内对修长百的问话闷不做声。不过,也仅限于此。
所以当肖黎声说出那句话时,是出乎我意料的。
“你恨修长百?”他想要与之同归于尽?后面的话我没有问出,我只想知道最直接的答案。
“你管的太多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与你说出那些新仇旧恨?”
“他似乎并不想要你的命,相反,他很看重你,我不觉得是因为某些厉害关系。”我不理会他的讥讽也好,还是觉得我多事也罢,我固执的将自己的感受说出。
“看重我?我无需任何人看重我!我只要他同他们一起去死...”肖黎声吼着说出,紧握着的拳头告诉我他想起了不快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