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修长百收起诚挚又一脸傲慢,我开始思索自己主动迎战后逃生的胜算有几分……
无法掌控?那就说明我的能力已经远远远高出羌人,也就是说即使那些活了近千年的老朽羌人对我的挑衅也要考量一番?而平均两三百岁的羌人于我而言,基本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即便他们数量庞大?
心中的事还未定夺出结果,忽然,大规模的喊杀声响起,那声音刺耳难听,从外边的空地上直接穿过明楼的铜墙铁壁。我下意识的捂住双耳,眼前的肖黎声和修长百也露出轻微痛苦的表情。不及我问出原因,他们两人双双转身跑向明楼的楼梯间,我紧跟其后一同到达可观望外围的那间房屋。
只见白域羌人一波又一波的涌上与地面由铁阶连接的高三十多米的唯一门楼,因为数量过大,连接着门楼的铁阶竟然连带着门楼一起下坠到地面。除此之外,门楼下的钢铁外皮被一起扯下,以至于整个明楼像被撕裂了大嘴的青蛙,一部分被扯掉脸皮的内部血肉暴露出来。
修长百看清来势后出声高喊“出战迎敌!”
观望间里瞬间激情奋发,整个明楼都开始地动山摇。
双方在入口处撕打抢夺,用最原始的方式。可是已经五十多天粮食不足的明楼羌人哪里是白域的对手?
我们眼看着明楼的储备力量一批一批的倒下来,修长百急不可耐,肖黎声走近我身边,忽然一副低声下气,我不明所以,遂知他有求于我……
“宋青,我知道你会帮修长百,可是你也会付出代价...”
我看向他,并不讶异他为何确信我会帮修长百。
“什么代价?”
肖黎声抬起头,看着站在铁栏边因心情沉重一动不动的的修长百。
“如果重伤……先前你只是无法长大,这次可能你会再次沉睡,但永远无法醒过来。”
“为什么是再次?”对于肖读盛和肖黎声以及毕衍等人对我的隐瞒叫我头疼不已,是怎么样的事实叫他们不能一次性告知我?时间久了,倒是不管他们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也能波澜不惊,只是常常想起爸妈,既愧疚又难过。
“掌人,地下通道也被白域羌人攻入了,我们抵挡不得,他们已经杀到二楼……”来报的男羌人艰难的说出,身上已经沾染着血迹……
修长百看向我,又转身看向楼外,他知道自己目前不能亲自上阵,也不能露出任何情绪波动,更不能以此时的身份向我求助,因为我们仍然是绑匪与囚徒,囚徒不会轻易原谅绑匪……
“你似乎不仅仅是青云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单纯的由残魂聚集形成并有独特的吸附亡灵能力的生物体,这中间有些事我也不能确认,所以事情的发展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想象,也可能像毕衍曾经预知的那样。总归,不论是哪种选择都在你自己,我只希望你可以无愧于心。所以如果结果真的同毕衍猜想的那样,你就有可能再次陷入沉睡,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或者更久。”
对于肖黎声等人的故作神秘和纠结,我十分抓狂,却又只能视而不见。有时我会自问如果我选择一动不动是王八,是不是生活就能如我所愿呢?
“具体怎么做?”我不想多说其他,也不想再分出什么黑白,死在眼前的羌人多如草芥,生死如儿戏般,分明黑白又有何意义?为了那些普通羌人,我也该出自己那份力。
“我们需要你吸尽所有的亡魂后,将精气全部注入我的身体,由我来灭杀所有白域羌人。而你可能在事情结束后因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会有短期内不再苏醒的风险。”
肖黎声简单的描述,看似没有惊天动地,实则是叫我拿命平息这场战争……我没有悲天悯人,也不会觉得义不容辞,自私和冷漠仍是我的习惯,所以我听完后本能上是拒绝的。
可是你们见过血污与鲜血汇集而成的河流吗?你们见过成堆成堆的尸山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等着发臭吗?或者是你们听过那些因亲人死去而撕心裂肺的呐喊吗?嚎哭声一阵一阵的刺在还活着的羌人的心脏上,心脏疲乏不堪,不能再承担一点痛楚。
所以我还能选择做王八吗?
“好!”我走向观望间的铁栏前,任凭那些肉身刚刚死去从中剥离出来的亡魂向我冲来,而他们像突然找到最崇高的归宿,飞奔一般进入我的身体,因为数量过于庞大,我如同被车辙撵过般难受,呼吸也急促起来。
杀红眼的共生羌人们惊觉这幕异象后更加奋力反杀。
恍惚间我想起曾经在梦中的场景,成千上百的失去意识的人纷纷走向那个深渊大坑然后义无反顾的跳进去,此时的我像极了那个吞噬人身的坑洞...
只是,我得到的不是满足,反而像无绵无尽的痛苦。
就在这时,忽的一道光亮从白域的阵营中升起,穿着褐色皮甲的白域羌人全数迅速向自己营地的方向撤回。
而千河共生沾满血渍的白色皮甲羌人一时反应不过,茫然的望向站在明楼观望间铁栏前的修长百,修长百定夺几秒挥起宽大的袖袍也示意众人急速撤回。
而我在吸收完最后一个亡魂后跌坐在地,世上没有单纯的好事,除了那些绵延的突然增多的苦痛感觉,化腐这些亡魂同样需要我耗费一些精力。
肖黎声抱着我回到房间,肖读盛将一魂融进我体内的确增强我化魂入骨血的速度,可数量如此之大的羌人亡灵进入体内炼化仍需要时间,即便我想立刻就将这些亡灵带给我的能量全部推送到肖黎声体内,但就目前为止实在有心无力。
修长百愤恨的走进来,一把扯开跪在我床边的肖黎声,我从未见他真的对肖黎声这般,他们之间的情感似虎不可多说,不可言说。
肖黎声没有反抗,跌坐在地上。
修长百的怒气是因我吸尽了亡灵?还是因为其他?
心口燥热,我未得及细想,昏睡过去。
垂死梦中惊坐起,看到身边没有人照料,突然产生一种即使这般模样,即使全意为他人着想才受这些苦痛却也得不到旁人多余照拂的可怕心理,心中冷笑。意识到自己正怨怼人情冷漠时,忙收回心思,告诉自己这种心理活动不应该是我这样有正义感但懦弱又鲁莽的人该有的。现下,我该是无私的才对,我该是圣母才对,我该大爱才对……
周身冷气已经退去,舒服了很多,随隐隐的叫人作呕。四下看去,桌子上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看来并非无人关心,显然守在屋里的人刚出去。
我挺着有些僵硬的身子下床找水喝,温热的茶水顺着食管流淌进胃里,整个人也觉得温暖起来。再续一杯一股脑的又喝下去,这时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我扶着桌子想以站着的姿态迎接来人,不论是谁。
推门进来的居然是修长百,他似是关切语气却又冷淡的问询我觉得如何,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傲无所谓的回答很好,实则真想坐下来与他交谈而不是立在地上。
“为何答应肖黎声?”他皱了下眉头再问道。
“不知道。”究竟为何也无需告诉他,最近总有一种活了半生仍是清贫一人,且再活百年又如何的感觉。所以做一件至少看起来不是坏事的事充实一下自己的人生。
曾经爱憎分明,若是千河共生真的有愧于我,我定是要记仇百年千年,可是那时...是因为肖读盛吧,他救我数次,无论真假与否,至少两月前我认为这世上有黑白有憎恨,即便心中还是有声音在怨着肖读盛为何真的弃我而去,但拿他刚离开千河时我的悲怨和现在因无法救助明楼普通羌人的遗憾相比,遗憾逐渐生长繁茂起来,心中的怨渐渐变成放弃,并不再想事事是非分明。
“你可知道究竟怎么做?”见我并未回答的明确,他转了话题。
“不知道。”我以相同的字眼回复他,身子晃了一下,他瞬的移到我身旁扶住我。
我长吁一口气,有些粗鲁的拂去他放在我肩上的手,对于外人的接触到如今我也无法轻易接受,心中骂一句自己之后坐在木凳上。
“明楼的最顶层藏着一件古雕,其形并非有独特之处,但其中蓄积的力量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传说只要有羌人有能与之相对抗的力量,哪怕只是古雕的十分之一,就可尝试掌控古雕中的力量,从而有能力结束那些分裂和残暴的争斗行径,达到统一羌界的目的。可是万事都有另一面,拥有这种力量的羌人在完成统一羌界的所谓壮举后怕是也活不了三五时刻...我们想不到是什么人想出这样的招数来约束强者,只听说直到下一个具有同样能力的羌人出现后,上一个为此消失的羌人才会再次投胎存活下来,可是这时间也许已经过了千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