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伊心轻搀着,穿梭于亭台甬道,到处可见急急忙忙奔向武安堂的人。踏上长廊,正碰见碧荷和碧柔被一众丫鬟簇拥着从右侧漫步走来,她们已经换了衣着,打扮得格外光彩照人,仪表富贵。
伊心骤然停住脚步,手下意识地使了使劲儿,拉住了本不打算停下的我。她慌忙低下头,半蹲行礼,碧荷、碧柔神态高傲地从我面前走过。经过我身旁时,碧柔还鄙夷地撇了我两眼,愤愤地冷哼了一声。
等碧荷碧柔一众都走过,伊心方直起身,扶我继续前行。看来,平日里“我”这个三小姐确实是“低人一等”,毫无威严。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见到府里哪个丫头向我行过礼。
一路走来,没再见到什么“大人物”。但看到匆匆忙忙奔走的下人,让我更觉得这位父亲大人归来是件非常重大的事儿,心里不觉就紧张起来。毕竟这里是什么情况,我还不了解,自己千万不要闹出什么意外。
此时,我突然觉得小腹有胀感,这种紧张感让我觉得很熟悉,就跟高考临上场前必须去一下厕所的感觉是一样的。现在,我必须抓紧去一趟茅房!
我停下脚步,抓住伊心的胳膊,说道:“伊心,我要去一下茅房。”
伊心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露出难色。她现在的想法应该是抓紧去武安堂,能憋着就憋着。我读懂了她的心思,固执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现在,马上去一趟茅房!”谁知道这个迎接仪式会持续多久,万一半路上憋不住,岂不闹笑话。
伊心脸上难色更甚,惶然道:“三小姐,去武安堂耽搁不得的,万一迟了,大夫人一定会怪罪的。”
伊心越这么说,我越紧张,上厕所的感觉就越强烈。
我不能跟伊心直说,我快憋不住了。我匆匆环顾四周,急道:“离这儿最近的茅房在哪儿?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伊心看我确实难受,抬手往后一指,语速也快起来:“三小姐,您去清风居便可。奴婢先去武安堂通报一声,说您有恙,稍后就到,免得迟了让大夫人责罚!奴婢通报后马上回来。”
我挥挥手让她赶紧去了,我也转身奔向伊心所指——清风居。
先前伊心领我去娇星阁的途中就曾经过这里,当时看到院门匾额书写着“清风居”,我还在想是个蛮清雅的名字。进了院门,小院不大,几颗红梅树栽种期间。梅树绿叶新盛,疏花点点正自飘零,但仍有芳香淡淡飘来。顾不得细看,我赶紧去角落寻茅房。
哇,解决了胀感,全身都轻松了一些,得抓紧去武安堂了。
转过拐角,抬眼瞧见庭院里一株梅树下竟立着一个男子的背影。一身利落青衫,玉带缠腰,两手正背于身后,挺拔修长但略显落寞的身形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此时,他的头微微上扬,黑发如玉正泛着淡淡光泽。他似乎在瞧着枝上一朵残梅出神,仿佛置身世俗外,不闻耳旁世间事。
轻风而起,红梅飘散,点点斑驳地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他却无所觉,依然孑立不动。这种静谧之境似画般纯净,令人不忍去触动。
清风居出现一名男子,如此“气定神闲”,他应该是这府里的人吧,而且看气质不是什么奴才下人。我在心里揣测着,如果是府里的人,这个时候不应该都去武安堂了吗,除了我这个有特殊情况的。不过既然在这儿碰上了,我是不是应该上前打个招呼?但他是什么人,跟我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开口呢?总不能说“hELLo”吧。
正在我踌躇间,男子似有所觉,转过身来,瞧见了我。
我看清了他的长相,二十上下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上是冷俊的容颜,却不自觉地散发着淡淡的君子风度。两道深浓的眉毛微微蹙着,似有深沉心事。细看他的眉宇间,似藏着一股桀骜,连着挺直的鼻梁也隐约泛着倔强的气质;削薄而暗红的嘴唇轻抿着,没有半点弧度;一双漆黑如夜色的眼眸正望着我。
他的眼神深邃,望不穿。我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莫名地想探究那眼神里隐藏的东西,却发现越是深究,越深陷其中。
我赶紧闭上眼睛,缓解这种深陷的感觉。等我睁开眼,发现他依旧站在那儿,似乎从未动过。
就这样,他无声,我亦不语,静默随着残花飘落缓缓地流淌在我们之间,若轻风拂面,清新如斯,似时光飞逝,令人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瞧见对面的男子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似有笑意。对于对方的“友好招呼”,我赶紧还礼,向他挥挥手,轻笑道:“嗨~”
男子有微怔的神情,眉头稍稍皱了一下。我想即使我这种打招呼方式不合乎这个时代的规范,但也没有太出格吧。根据年龄和穿着,我推测着,这个年轻男子很可能也是府里的公子,跟我也算是“自家人”了。自家人相见,而且是兄弟姊妹的,应该没那么多礼数吧。
我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走到他跟前,踮脚抬手捏下他头顶上残留的一朵红梅花瓣,举到他眼前,意思是想告诉他:看,我帮你弄掉了头上的花瓣!不然待会被其他人看见你一个大男人头顶顶着一朵花,不被笑掉大牙才怪。所以,不管你是谁,帮了你的忙,你就应该跟我和和气气的吧。
我心里有些自鸣小得意,手刚想放下,他手一抬,抓住了我的手腕。
男子看了看我手指间的花瓣,又看了看我,眼里竟透出一种寒光。我心里奇怪他这是做什么,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一把把我的胳膊甩开了!甩开了!开了!虽然不是很用力,但因为我毫无防备,竟被甩得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哎呦嘿,这个臭小子怎么回事?!我招你惹你了?!平白无故来这一手!难道,以前这小子跟“碧尘”也有过结?
我管你是不是有过结呢,现在我是碧尘,容不得别人一个个的这样欺负!
我慢慢直起身,轻轻呼出口气,蓄了蓄劲儿,猛地抬脚踹向那臭小子的小腿——
他也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一脚,竟吃痛地弯了腰。同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裙角迅速跑向院门。我还没忘记武安堂还有大事儿,现在已经耽搁了些时候,得抓紧去了。
顾不得回头再看那个臭小子,我一路小跑着,想到刚才也算是解气了,脸上不自觉地荡漾起笑意,连步伐都感觉轻盈起来。
“啊!”
跑的急,刚拐过长廊角,没刹住车,我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着急往后退,脚下却没站稳,对面的人快速地移步上前,用胳膊圈住了我。我晃荡着一下子又贴到了对面来人的胸口上。
“哪里来的丫头,这么莽撞不懂规矩!”一个尖利的男声从我面前人的身后响起。
我被唬了一跳,想赶紧抽身退出包围,但偏好头发不知道勾到了什么东西,扯得我呲牙咧嘴,就这么歪着头贴在人家胸口前不能动弹。
我胡乱摸着头顶,试图解开头发。但手腕忽被捉住且轻放于一边,我感觉身旁的人在温柔地帮我解着被缠绕的头发。
“啧啧啧,三弟总是这么怜香惜玉!”身旁又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看热闹的语气显露无已。
“二哥,说笑了。”我头顶传来好听的磁性声音。
终于解脱了,我退后几步,抬头看到对面站着四个男人,为首的两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他们身后一个太监着装的弯腰伺在一旁。还没等我细细看来,另一个管家模样年纪稍大的,从身后窜出疾步走到我跟前,有些厉声地冲我喝道:“三小姐,还不赶快给二皇子、三皇子赔罪!”
二皇子?三皇子?那不是皇宫里的人物吗?!
我......我撞到“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