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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永乐十二年,七月。

“人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

又一个揭了招募告示进宫来给张欣看眼睛的老大夫,被小内侍送出大厅以后,徐氏颓丧至极。

“怎么就能想这么多?”

朱棣看不过眼。

“我也想如皇上这般啊——”

徐氏抬眼,看朱棣,又低头。

“我哪般了!!??”

朱棣听出了言外之意。

“没哪般,说吧,朝上又是什么事让你黑着脸回来了。”

徐氏换话题。

朱棣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态,她是相当佩服的。

不过,夸夸不能常用,男人才能好用。

“没啥事,就是黑着脸他们能少找事。”

朱棣勉强扯咧了咧嘴角。

“可皇上这今天这少找事的脸格外黑。”

徐氏不信。

“知我者非皇后莫属啊!”

朱棣端起茶壶痛饮了一大口,才扁着嘴跟徐氏抱怨。

朱高炽决定了要带张欣求医以后,就把自己手头的事情陆续收尾。

朝臣找朱高炽,朱高炽也让他们直接找朱棣,找朱瞻基。

朱瞻基年轻,朝臣们不找他。

朱棣只能直面朝臣的一些这那那这的当面诉求。

无形中,朱棣跟朝臣之间就少了一个缓冲的余地,最近做事情不算很顺。

另外一个,朱棣对朝臣的言外之意甚至是一些深坑并不敏感,

现在朝臣当朝让他做决断,他还真不敢贸贸然就断了。

所以,最近他上朝上得有点郁闷。

“这会,终于知道你儿子的好了吧。”

徐氏颇有一种替朱高炽扬眉吐气之感。

“我哪不知道,只是不想去问他,让他得意罢了!”

朱棣嘴硬。

“行吧,那皇上就让我得意一下好了。”

徐氏一笑起身,牵着朱棣往外走。

她哪里不知道朱棣其实是心软,想让朱高炽多陪伴张欣。

正好她也需要换换心情,听听国家大事挺适合。

“哦。今日朝中三件事。”

朱棣知道徐氏懂,也不说破,反手拉着徐氏,两个人就出了院门就往他们最喜欢的小溪边溜达了过去。

边走朱棣就边跟徐氏说朝上不好决断的事。

第一件是,安定王桑儿加失夹进京谢罪,朝臣意思是泱泱大国,要有气度,让朱棣赦免。

朱棣心里其实不愿意。

第二件呢,是关于“代官养马”的马政,要不要继续。

目前是兵部尚书李庆请继续,而杨士奇反对。朱棣觉得,这里像是有坑。

第三件,杨士奇奏请更定科举名额。

这一条,朱棣几乎可以说毫无头绪。

“安定王谢罪,为什么?”

徐氏先问第一件事。政事方面她已经很久没涉及了,这没头没尾的她不好决断。

朱棣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洪武朝时,先帝在西番地设置安定、曲先二卫。

永乐十一年,也就是去年,朱棣派了两个宦官乔来喜、邓诚出使乌斯藏。

这两人走到黄羊川,安定指挥哈三孙散哥及曲先指挥散即思也不知道怎么的,抽风带着卫所的人把朱棣派出去的人杀了,抢夺了骆驼马匹还有钱银东西就扬长而去。

朝廷收到消息派人去征讨,陕西行都司土官都指挥李英跟河州卫指挥康寿,带着西宁诸卫跟十二番族一起去了。

战果自然是征讨成功。

杀了安定卫一百八十几个人,也把之前安定卫参与劫掠的人抓捕了回来。

因为先打的安定卫,曲先卫的人提前闻风而逃,没有抓到。

曾经被朝廷封为安定王管理这两个卫的桑儿加失只能进京请罪。

“这俩指挥什么来头?胆子这么大?”

徐氏不理解。

宦官出使地方,能带的东西有限,为了这点子东西杀人越货,眼皮子是多浅。

而且大明养了那么些军队,又不是吃素的。

明知道的死路一条,为什么要走?

“哈三孙散哥是前元宗室后裔,安定那一片是畏兀儿之地,至于散即思也不是汉人。”

朱棣给解惑。

“明白了。安定王不管是管不了,还是不想管,都不适合继续当王。岂有此理,哪怕两卫为祸的这些人全抓住也就罢了,现在只逮住了一卫,另一卫还逃了,他有什么脸面来谢罪。”

徐氏一听就恼了。

肯定是托诺不花在一点点的扩地盘,把一些前朝遗留下来的那些妄图复辟的顽固分子逼得往安定那边逃窜。

安定是畏兀儿族聚集之地,前元余孽自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这些人就勾结了两卫的人对使臣下手,试图挑起边境纷争,他们好从中摸鱼。

安定王默许了那些人留下,那就要承担他该承担的后果。

“主要是李英这次战果丰盛,他觉得,可以商量一二吧。”

朱棣摸鼻子。

李英率部一路追过了昆仑山,曲西安的人没追上,把桑儿加失给抓住了。

总共此行俘斩了一千多人,夺回了劫走的财物,平息了骚乱,还得了驼、马、牛、羊十四万余只。

这几乎是抄家了。

“东西怎么就会在他那里,说没有勾结,谁信?”

徐氏翻白眼。

“他的说法是他自知有错,比朝廷先一步抓捕去了。这也就是朝臣跟我叽叽歪歪的缘故。”

朱棣也想翻白眼。

他有时候会觉得,每次上朝,大家都像演戏。

“你还在乎他们叽叽歪歪?”

徐氏诧异。

“在乎个鸟,就是,你也知道,那些人,张嘴就是仁义道德,我这不是还想着给大花积点德么!”

朱棣嘴上没怎么提张欣这事,就心里一直记挂着,扭捏着答道。

“唉,啥该杀的,罢该罢的,这可不是积德,是养虎为患。这事,就算大花,也得是这么想的。”

徐氏心里一软,拉着朱棣的手紧了一紧,但还是坚持她的想法。

“嗯,这么说,倒也是。大花那开疆辟土的心,比我还大。”

朱棣略一想,倒也觉得徐氏说得更有道理。

张欣给朱高炽出的开疆辟土的主意比他损多了。

就吞了人家还要别人感激涕零的那种经济仗,他反正是玩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