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了很久才消化过来面前发生的事。
宋哲再生新臂,出奇制胜,摆了武平川一道。
事情发生在闪烁之间,实在令人费解。
以至于武平川临死前口中还在嗫嚅。
“为……什……么……”
宋哲消耗巨大,撑着刀重重呼吸。
“这是陈路给我造的手……”
那只箱子里,是一对手臂。
红绫说,陈路交代,在事情无法控制的时候使用。
便是提醒他出其不意。
百节虫变形后的手,对筋骨皮肉的复刻非常精细。
但有一点,就是灵脉。
百节虫只能完成形变,没有复制力量的效果,对灵脉这种与修为挂钩的部分,无法还原。
所以陈路就在两只手各自留下符纹,充作灵脉的替代品。
能用是能用。
但毕竟和真正的灵脉有差别。
违和感不小。
可能陈路的体质使用起来会更契合。
而对本身就拥有灵根灵脉的修士来说,运气无法做到顺畅贴近。
只能是折中之法。
且陈路随箱的使用说明书上,还言明这双手的法力承载量。
不可一次灌注过多,才可保证使用次数。
只是宋哲方才激动了点,几乎是往死里给劲,强行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刀。
两只手和符纹早已不堪重负,慢慢从身上脱离溶解,仅一次,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宋哲看着地上逐渐发白液化的手,道:
“谢了,陈路。”
无论如何,他都久违感受到双手的知觉。
那种感动欣喜自不必说。
这场恶战,若无他相助,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这时,众修士围了上来,大感奇妙。
武贵头一个问:
“这是……那名陈姓修士为你造的?”
陈路的手段,是被看在眼里的,除他以外,绝无旁人。
宋哲点点头,“他从天外而来,奇思妙想甚多,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这双手虽不能完全替代,但已是独出心裁,以假乱真了。”
武家上上下下都是残缺之人。
如今告诉他们有方法补全身体。
怎不令其动容?
而宋哲斗智斗力,竟将武平川都斩于刀下,胆识之强,实是令人惊叹。
但忽然,海凝香呀地喊了一声,指着武平川体内翻出的某样东西道:
“这是什么?!”
众人低头凝视,见武平川体内,掉出一块被切断的肉瘤。
黑中带紫,邪气阵阵。
尽管被一分为二,仍旧来回蠕动,恶心至极。
表面还分布着密密麻麻的丝线,粘在内脏周边,如寄生虫一般。
碧沧然道:
“若所料不差,这便是圣婴了。”
“如此邪气,绝非正道可得之物。”
“何以言圣?”
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此邪物现世,严格说起来,圣婴或许比鸣神蛊更稀有少见。
也不知胡万天从何处得来?
叫人摸不着头脑。
而碧翎心也跟着发现了什么,喊道:“他好像还没死!”
武平川被一分为二,血如泉涌,本该就此陨落。
谁知圣婴加持下的恐怖生命力。
即便到了这一步,仍让他一息尚存。
却也撑不了几句话了。
用细微且怨毒的口气道:
“宋……哲,别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赢了……”
“我们的……怨恨,永远……不会消失……”
“会一直……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他们的执念,从武长攸开始,无处安放,怨恨汇聚达上百人之多。
而后又被胡万天以活人献祭增强,层层叠加。
已经完全堕为凶神恶鬼,不在轮回之列。
现在肉体死亡,融合的魂魄离体而出。
又失去了乱葬岗这个尸骨归宿之地作为依凭。
执意留下,只会烟消云散,就此消亡。
何谈永远?
即便今后有所留存,也只是被刀诅咒的点点残魄,相当于一阵阴风。
再无兴风作浪的可能。
现在这些话,只是说给他们自己听罢了。
宋哲没有道理想讲。
唯一能说的,只有一句。
“晚辈会践行诺言,让你们有机会得到最终解脱。”
“只是前辈杀人无数,孽障已成,现在是你们不肯放过自己。”
武平川被不甘充斥,不肯放下。
瞪着血红的眼,拼着满腔怒火,发出最后的诅咒。
“这件事……不会结束,就算我们死了……胡万天死了,也不会……”
“圣婴陨落……他们早晚会发现……会找到你们……”
“到那时,你们只会……比我们痛苦百倍……”
“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怨着,没了呼吸。
死不瞑目,遗容恐怖诡异。
留下的话也透着邪性。
令闻者不寒而栗。
碧木聪骂道:“这厮虚张声势,临死也要放此狂言,真是晦气。”
碧沧然则是第一时间问宋哲,“此战背水一役,实是凶险,身体如何?”
宋哲刚想摇头,谁知脚下一软,头晕目眩,仰头便要倒下。
好在一只小手伸来支撑,并送进热流,给他一身疲惫枯竭注入生机。
宋哲缓了一会儿,回头才发现是红绫。
她伸着小脑袋笑着说:
“打得不错。”
宋哲像是犯困一般,轻轻道:
“你怎么……”
“别说话,开始调息,有问题待会再说。”
这一场战斗,可谓浩大。
虽然仅是针对武平川一人。
但每个人都伤得不轻。
若非宋哲赌命,冒死用奇招突袭,恐怕此战还没法这么快结束。
原地休整疗伤时。
宋哲的情况就不太好。
因为他顶着武平川的法力强行突入近前,光留下的外伤就很多。
全力运作破天八尺刀,法力也被抽干了。
再不调息固本,恐怕会留下不可逆的损伤,严重时,一命呜呼。
幸亏有红绫辅助运气,又服了灵药,宋哲脸上吓死人的惨白才渐渐恢复血色。
呼吸也有所缓和。
只是失血过多,怕是要多养些日子。
至于宋宁,宋哲没问,红绫也就没说。
干脆回去之后再告诉他。
把宋老太爷一并接出来安顿好,等所有人都恢复行动能力,再一起去找萧云和陈路。
宋天运坐在轮椅上,心疼道:
“哲儿,你受苦了……”
宋哲躺在地上一直摇头,“哲儿不苦。”
他只感到轻松。
以前总会做噩梦,但这次,或许能睡一个好觉了。
红绫盘腿坐在他身边,道:
“武平川被圣婴附身,力量强大,但似乎无法驾驭多余法器。”
“你能赢,运气占了不少,下次可别这么鲁莽了。”
宋哲看得出来,但凡武平川在那期间使用其他法器偷袭,自己必死无疑。
圣婴有利有弊,最后反而成全了他。
真不知算不算天意。
红绫看着武平川身上那滩黑色肉块,瞧了半天也没看出是哪里的物件。
反添了不少恶心。
“那是什么呀?”她问。
宋哲看着她,还以为红绫见多识广,一定知道此物来历。
红绫刚对上眼就知道他什么想法,道:
“看我干嘛,我家小姐兴许知道,我就是个婢女,干嘛要懂那么多?”
“只可惜,陈路听说还想研究这东西,被你砍了,我想他会很伤心的。”
宋哲又看着红绫,传达出一种愧疚感。
红绫嘟哝道:
“你自己去和他说,是你砍的又不是我砍的。”
“别把我拉上。”
他俩像是在聊天,可明明只有红绫一个人在说话。
这种神奇的互动方式让宋天运及一干人等看得一愣一愣的。
插话都插不进去。
碧沧然有趣地笑了笑,看见宋天运在侧,本来也有很多话想说。
但现在不是时候。
胡万天仍在,乱灵潮之危未解。
还谈不上真正放下。
需尽快赶往演武场才是正事。
只不过,当他清点人数时,才一转眼的功夫,破天八尺刀就已不在。
他急忙道:“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