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三口站在沈府外。
抬头看着这座宅子,心中感慨万千。
门口早就接到消息的仆从已经站好迎接。
见他们从马车下来,忙躬身行礼。
路过的百姓也忍不住驻足围观,都有些诧异。
沈仲被陷害的事太子早就公布出去。
所以现在京城百姓都清楚他是无辜的。
沈仲以前当官时就很随和,有时候还会去摊子上买吃食,不少百姓都认得他。
见他们一家回来,有百姓就喊,“沈大人,您回来啦。”
三人回头,沈仲朝被声音吸引,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笑了笑,摆摆手,便转身进府了。
沈婼只是扫了眼便收回视线。
她可还没忘记当年沈父离开京城时的遭遇。
别怪她小心眼,这些百姓中,又有多少个当初拿烂菜叶砸人的。
三人入府,里边的一草一木依然如当初一般无二。
显然太子刻意让它恢复如初。
只是当初府里的人,大半被沈婼带走,现在已经安排到各处。
小部分被卖了,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
所以现在安排的仆从,都是生面孔。
沈婼和沈母一左一右陪着沈父,慢慢走着,跨过一道道院门,走过一条条长廊。
沈父和沈母看着熟悉的环境,本以为会心绪浮动,回忆万千。
谁知回来后,却心如止水。
当年离开时,她们还想过有一天会重回故地,再现辉煌。
如今才过一年,却发现有种时过境迁之感。
这个地方,熟悉,却又陌生。
两人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沈婼。
经历这么多,他们已经看透了,家是什么,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不是一个屋子,也不是一个地方。
“爹,娘,你们先休息吧。”送二老回到主院,沈婼便要离开。
沈父沈母直点头,“好,你也回去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就当歇息,好好放松,别总想着生意。”
沈婼轻笑,“知道了,那我先走。”
离开主院,她跟着丫鬟回了她以前住的院子。
打算简单梳洗一下,换身衣服,便去找姜舒媛。
谁知她才准备洗漱,便有下人来报,广元郡主和辽西郡主来访。
沈婼诧异,又似在情理之中,不由忍不住弯起唇角。
“快,请两位郡主过来。”
等姜舒媛两人过来时,沈婼已经坐在茶室中煮好茶水,就等着她们来。
“阿婼。”
“阿婼。”
两人迈步进入茶室,见到她时,都忍不住浮起笑容。
沈婼也朝两人一笑,抬手招呼她们过来。
只是跟着他们进来还有一名身形高大的护卫,她不由一愣,看向护卫。
姜舒媛和靳芷君察觉她的视线,也下意识微微侧头望后看,却是忍不住又笑了笑。
接着朝沈婼暧昧的眨了眨眼睛。
沈婼看到她俩这反应,更疑惑了。
直到那名护卫从姜舒媛后面走出,抬起头。
看到对方的样貌,沈婼惊愕,手上托着的茶杯差点打翻。
“婼儿。”
“砰。”这下茶杯真的翻了。
沈婼忙起身,扫掉身上的水。
姜舒媛和靳芷君却只当她太过激动和高兴,才一时失态,忙上去帮忙。
穆严北也忙快步上前,紧张道:“有没烫到。”
不错,跟着一起来的,正是做护卫打扮的穆严北。
沈婼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下意识紧张起来,心虚得不行。
“你,怎么也来了。”
姜舒媛轻笑,看了两人一眼,打趣道:“我们来时,就看到穆族长在府外徘徊,为了避免别人闲话,就让穆族长纡尊降贵,假扮我的护卫进来了,现在看来,倒是打扰了你们叙旧,不如我跟芷君下次再来?”
沈婼强扯起笑容,“既然来了,就一起叙旧,正好我也有许多问题想问你们。”
穆严北眉心不觉轻蹙了蹙。
总觉得沈婼的反应有些怪异,不觉抿了抿唇。
沈婼下意识转开视线,避免与他对视。
靳芷君好歹也在风月场所待了几年,对人的情绪和感情的事非常敏感。
她看着沈婼的反应,顿时也觉出几分不对劲,有些疑惑。
这样子,可不像见到情郎的表现。
姜舒媛却没发现异样,倒是被她的话吸引,不由问道:“是关于这次京中的事么?”
沈婼点点头,让几人先坐下。
说到京中的事,穆严北顿时多了几分心虚,摸了摸鼻子,慢慢在对面坐下来。
“你想知道什么?”
沈婼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明夜呢?他不是同你一起入京么?”
见她见面竟问起别的男人,穆严北薄唇抿直,微垂眸子。
倒是靳芷君替他回答。
“明夜好像得了太子殿下什么吩咐,不知去做什么。”
沈婼蹙眉,“是么,多久了?”
自从把明夜派出去,她便一直没收到对方的消息,这并不合常理。
她走不开,也无法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直到知晓他跟穆严北一起进京,才想着是不是因为情况不方便,才没给她送信。
只是姜舒媛的信都来了,他还是没消息,不免让她担心起来。
好在姜舒媛信里也有提到明夜,想来如果对方出事,她应该也不会瞒着才是。
只是没想到,竟是被太子派去出任务了。
穆严北见她露出担忧来,心下越发不爽利,却还是道。
“放心,他应该没事,太子可能是让他帮忙训练暗卫。”
沈婼诧异。
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合理。
明夜的潜伏功夫的确了得,如果能训练出像他这样的一支暗卫队伍,都抵得过几倍的精兵护卫。
既然穆严北都这么说,她便暂时放心。
想来太子如今对她们父女尤为忌惮,应该也不敢轻易伤她的人。
她又看向姜舒媛和靳芷君,问道;“太后没事吧?”
虽然此番算大获全胜。
不过终究还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背负弑君罪责,心理总归不会好过。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也垂眼叹了口气,
显然,太后的情况的确不太好。
姜舒媛道:“太后这段时间精神不济,也不怎么愿见人,等殿下登基后,她便打算自请去行宫。”
她们都清楚,太后离开,一是为了避嫌。
哪怕太子是她扶持上位的,可哪个帝王不会忌惮一位弑君弑子的太后呢。
二来自然是经此事后心力交瘁,想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这事别人也无法干涉。
不过沈婼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
随之却听姜舒媛话锋一转,道:“不过太后得知你入京了,倒挺想见你,你想见吗?”
两人现在都知道沈婼的背景,也清楚太后的顾虑。
不过两人对沈婼都起不了防备和忌惮的心思。
沈婼想了想,太后想要见她,无非就是感谢,以及试探琮王府之后会如何。
见一见倒也无不可。
所以她道:“本就应该入宫给太后请安,只是我们如今还是平民之身,便等太后传召了。”
姜舒媛闻言,顿时微松口气。
她一直把太后当成亲祖母,也是唯一的亲人。
而沈婼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着实不想看到两方不合。
她笑道:“好,那等会我回去同太后说声。”
沈婼点点头,便又聊起其他话题,基本都是围绕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因为同样参与这次的事,所以不管是姜舒媛两人,还是穆严北,对各种细节都很了解。
尤其是穆严北。
太子对他非常赏识,一直尝试把他留在朝廷。
甚至寄予厚望,承诺封他为安西将军,接管靳将军当年匆匆结束的水师。
这事也是靳芷君用打趣的口吻说出来,应该也是从太后那边得知。
虽然这段时间太后尽量避嫌,但太子为了彰显对太后的尊敬与孝顺,什么都会主动与太后商量。
比如此次封赏一事,都是双方一起定夺。
一些可以说的,太后便会同两人说。
像穆严北这事。
太后说起时颇无奈。
因为穆严北直接拒绝太子。
太子还找太后,希望她能帮忙说服穆严北。
无论是之前扳倒二皇子,还是此次的事,都可看出穆严北的才能来。
太子的核心智囊团们对穆严北也很看好,最早就是他们建议太子留下穆严北。
而且他们还试图想要把穆严北培养起来,以后顶替镇北大大将军。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城。
新旧交替本就寻常,大家都喜欢用自己的东西。
何况此次镇北大将军虽然也算有从龙之功。
可他也算变相背叛先皇,难免也会在太子心中落下几分猜忌。
倒不如新帝重新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强将。
因先皇的忌惮和疑心,这些年朝中有点能耐的将领都被杀得差不多。
新皇登基后,也要面临除老将外,无将可用的尴尬情况。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都想留下穆严北。
一来他本身就有将帅之才。
二来他背后还有个穆家船帮。
单看这次船帮一支船队就能阻挡住先皇的十万精兵,就知道这股力量多强。
说是水上霸主都不为过。
这样一支强队,若不能为己所用,总归也令人无法安心。
三来,他们查到,穆严北跟沈婼关系似乎不错。
他建的那个水寨出事后,寨子里的人都直接送到边城。
这事他们现在在调查后也了解到,镇北大将军愿意接收这两千人,还是因为沈婼拿出了白糖和原料配方换的。
由此可见双方关系非常好。
不管琮王府现在还有什么想法和计划,尽可能的与对方打好关系总不会错。
以前琮王府来去无踪,每次新皇登基就会迅速退隐,找都找不到。
但这次好歹还有个沈仲和沈婼。
如果能留住这两人,通过两人再抽丝剥茧,总能找到琮王府的蛛丝马迹。
如果能把对方扯到明面上来合作就更好了。
可惜偏偏穆严北就是拒绝了, 半点都没给太子和众位大臣几分脸面。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对方因为跟沈婼关系好,想要避嫌。
谁知道没多久,穆严北就用功劳跟太子换了三件东西。
第一件是赐婚,第二件是无权封爵,第三件是封地。
按他的说法,便只是想与沈婼寻一个地方自由生活而已,因为不想受他人打扰限制,所以才会请求封地。
只要有封地,爵位是什么都无所谓,有名无实也可以。
至此这些人才知道两人的关系。
也是从这事,姜舒媛和靳芷君才知道沈婼和穆严北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姜舒媛还感慨过,沈婼的嘴可真严。
当然,这事沈婼暂时还不知道。
太子在知道穆严北和沈婼的关系后,便彻底熄了心思。
他可不想给琮王府培养一把随时能砍向他的刀。
但穆严北此次功劳也的确很大。
虽然很多都不能宣之于众,但也需要给予等价对待。
何况对方和沈婼还有这层关系,倒不如当送个顺水人情。
所以他答应了穆严北的请求,准备在登基当天宣布,圣旨都写好了。
沈婼完全不知道穆严北还暗戳戳搞了个大雷等着她。
听到靳芷君打趣穆严北,倒是没多少意外。
她一直知道穆严北因为靳臣将军的事,对朝廷一直很反感,没打算再为朝廷卖命。
这次也是为了保住靳家,帮助靳家姐弟才出手。
完全不知道穆严北此次出手,完全都是因为她。
偏姜舒媛和靳芷君想要给她惊喜,所以也没透露穆严北请求赐婚的事。
有两人在,穆严北虽然有很多话想跟沈婼说,却也不好直接说,只能保持沉默。
只有沈婼询问他时,才会开口。
倒是靳芷君看出他的焦躁与心急,知道小情侣阔别许久,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所以聊了会后,便借口要去拜访沈父和沈母,先离开,让两人留下好好说话。
沈婼现在就不太想跟穆严北独处。
每次想到那个误会,就只觉心里压力大。
听两人要去拜访父母,便不顾她们的推脱,主动带着一起去。
靳芷君见人都走前头了,只能给穆严北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穆严北却只是盯着沈婼的背影,眉心紧缩,目光微沉。
若说之前觉察到对方的怪异可能是错觉,现在他便可以肯定了。
沈婼似乎在有意避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