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坐在禹悠然家客厅沙发的金衫正惴惴不安的端着喝水的杯子,抬也不是放下也不是,长这么大他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最佩服仰慕的师兄在除了实验室和会议室之外的地方坐在一起。
而且,是在自己表妹家。
他平日里在健谈遇上这种场景都抑制不住冷汗直流,在学校时还能热情似火的喊一声哥套套近乎,可是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语重心长的认下他这个从亲情血缘上来讲的妹夫吧,说实话,周佑卿就算自己敢认他也没胆应。
金衫在这两个人向自己公开布诚之后好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一想起这层关系都觉得头晕目眩的,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可当真正要在私下以这种身份见面还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你紧张什么劲,第一天认识我?”
周佑卿握着手机打字回消息的动作一刻没停,余光看到一边的金衫坐卧难安身上有虫子一样来回变换坐姿觉得他乱的莫名其妙,所以百忙之中还不忘出声提醒他。
这句话倒也符合周佑卿的性格,半打趣的话用上他独特如温泉般的嗓音变了味一样,配合着他自带的清冷感只会让人半边身子都发麻,金衫木木的放下杯子找补的话就到了嘴边:
“咳......额,没有吧哈哈,好久没来了这了有点不适应,师兄你最忙不忙......”
完蛋了,这是什么超绝烂借口。
金衫脖子都僵的转不动了,眼神完全没往周佑卿旁边去,小幅度抬眼才看见禹悠然这个不管不顾的傻丫头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死活,严严实实的拉上厨房餐厅的半透明玻璃门正在跟她爸妈也就是自己的小姨小姨夫说笑个不停,房子里一共五个人好像只有他处在不一样的次元。
周佑卿终于处理完手里的一堆信息,放下手机故意悠闲的笑了一下,没拆穿他形同虚设的谎话,见他一直没来由的清嗓还好心告诉他多喝水:
“来你亲戚家需要这么严肃吗,嗓子不舒服就多喝水吧,不是给你倒了吗。”
说完还抬抬手指示意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玻璃杯。
随意的指挥,熟稔的语气,金衫拿起杯子猛喝两口之前最后的意识是周佑卿几乎快有一种招待客人的口气了,虽然他本人应该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实在抵不过气场太强竟让人觉得主动。
但是话说回来,金衫也能理解,毕竟周佑卿刚跟禹悠然前后脚进来的时候小姨小姨夫跟见了亲人一样热情亲切的不行,别说他这个外甥,连禹悠然这个亲闺女他们也没那么大反应。
以上这些虽然是建立在好客的基础,可金衫从谈话间已经得出周佑卿之前也是会有时间就来拜访一下的,也怪不得他得人心,这样完全是顶配的女婿谁能拒绝,必然是没人能说不字。
金衫百分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周佑卿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继续拿起手机,冷不丁的把话题讨论到正事:
“对了,上次我给你的项目还没给我答复吧,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个项目,怎么说呢。”
金衫回过神,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他从刚才一直会觉得犹豫尴尬的就是这件事,周佑卿给他的任务是他从未接手过的一项,如果成功也将是他最能有力证明自己的一次。
可这个题目给到他难免让他倍感压力,且不说他本身的能力和精力跟不跟得上,只是这着实是被很多人盯着咬的一个机会,越是难得越让很多人眼红,组里从几天前周佑卿联系他后就风言风语不断,不知道谁爱嚼舌根把自己妹妹是主心骨师兄女朋友的事传的满天飞,况且他的导师是院内一把手,谁也难免不多几句嘴,再添油加醋的人传人,根本不知道更新到哪个版本了。
没人会在意他是成绩多么名列前茅,多么刻苦选择先去临床再毅然回头读博的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上就快只剩下“有关系”这张标签了,从小心高气傲的他怎么能忍受。
他是打算反驳的,可直到他听到了别人口中他的其他竞争者是如何努力的时候,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再是唯一出类拔萃的人,甚至还会偶尔觉得自己是否真的因为这层关系镀了金,他不敢问,也不能接受,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周佑卿早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扶了下镜框边缘,巧妙的看向餐厅的方向,口吻虽是逐渐正经严肃但轻飘飘的回忆着:
“当初我回到国内,不到一个星期就进了医大附属,顾老师亲自交代给我一部分他最重要的工作内容,全医院包括院长在内百分之九十的人在质疑我,碍于他的面子不说而已。”
说起这些,周佑卿没有很激动,脸上反而多了几分漠然,摸着嘴角淡定的像叙述故事:
“知道他们在背后叫我什么吗?”
“什么......”
“地表最强的关系户。”
“啊?怎么能这么说你,太过分了!”
金衫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他难以想象周佑卿这样的天之骄子还会被人这样质疑误解,无论从学历还是实力,周佑卿是他见过无数人青年医学生里最拔尖最出色的,哪有几个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就算这样,我也坚持下来了,不然真凭跟顾老师的这层关系在医院干到现在吗。”
周佑卿收回看向厨房的眼神,不用说也知道他刚才在看谁,金衫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给他答复,他就先一步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懂你,但没理由安慰你,你真的觉得我会因为咱们私下的这点关系给你开后门吗,我把这个机会给你,自然有我的考量,你确实不是组里实力最突出的,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这么多人,只有你的报告做得最符合格式和要求,了解一个人不需要考察太久,金衫,你是适合干这个的,现在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金衫抿着嘴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而干涩,听到自己崇敬的前辈会给予自己这样的评价,他实在为之前的想法感到无地自容,在漫漫成长之路有这样的前辈引导自己,他是幸运的。
反过来想想当年的周佑卿又是如何一个人慢慢消化这无尽的质疑声的呢,他或许到现在为止已经已经习惯了,年轻有为并不太能适用于这个行业,难以想象周佑卿走出来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现在他已经是这所医院无人反驳的优秀医生,究竟如何逼自己才到了这一步,金衫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决不能辜负自己和这次机会,包括周佑卿。
“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