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排骨面很遗憾的没能吃成,鲍奇羽去向高陆远辞行,自然被留了饭,推辞不得,他只好让赵龙去向刑昭昭说明情况,并很小心眼的叮嘱他,“你告诉她后就赶快回来,大人我这里缺不得你,你万不可陪她去吃排骨面。”
往常面对这种吩咐,赵龙只会意简言赅的回句“是”,但他今日很反常,他冷着脸道:“我在减肥嘛。”
小心思被拆穿的鲍大人毫无羞耻之心,微笑如常道:“你知道就好。”
赵龙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家主子无耻的嘴脸,他情愿去被派去接夫人的是自己。
没能跟心仪的姑娘去吃饭,还要敷衍心思叵测的老男人,鲍大人很忧伤。
果然如猜测一般宴无好宴,高陆远做东,仵作考核的四位考官和刑讼师爷作陪,鲍奇羽的脸笑的很僵,酒喝了不少。
柏长清第一个敬他,谢他帮自己洗脱考试舞弊的嫌疑,然后就是“鲍大人真乃青年才俊,走一个”,“鲍大人,不依仗家世勤学上进,实属我辈楷模,走一个”,“鲍大人,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走一个”。
结果就是喝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的鲍大人走不了,最后是被赵龙背着出了酒楼。
马车启动,原本醉的不省人事瘫坐在椅子上的鲍大人瞬时睁开眼,一双黑眸清明如许无半点醉态,他揉着胃坐直了身子,喃喃道:“就说当官不好玩嘛。”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没走多远又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鲍奇羽掀开车帘,马车停在中午的那家馄饨店前,透过敞开的大门,他看到刑昭昭坐在油腻腻的小店里,昏黄的油灯照着她清冷秀丽的一张脸,为这破旧的小饭馆增添了一抹秀色。
“这一晚上只喝酒没吃菜,胃里空落落的难受,来碗馄饨暖暖正好。”他走下马车,突然良心发现的回头问赵龙,“你晚上吃了么?”
“不吃,减肥。”赵龙朗声道。
赵龙的声音,惊醒兀自沉思中的刑昭昭,她抬脸就看到高大的青衫男子逆光走进门,在自己对面坐下。
“老板,来碗馄饨,若这位姑娘没吃,那也帮她煮一碗。”
“大 ……大人 ……”她声音里藏着不确定,惊疑是在梦中,怎么脑子里正想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嗯,昭昭。”他应她。
原来不是梦啊,“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参加高大人的宴会了么?”
“那宴会没什么意思,我就借醉溜了。”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
他这一瞬间的笑容,如恶作剧成功的调皮孩童,有种稚气的好看,刑昭昭只觉心猛的停跳一拍,然后开始没有章法的乱跳一通。
她立刻想到中午时的乌龙,忙不好意思的移开眼,却看到他腰间挂着一只眼熟的荷包,一只胖喜鹊蹲在一枝壮如木柴的梅枝上跟她大眼瞪小眼。
她窘得想捂脸,缝补她还能凑合,刺绣可就真不是她擅长。这只喜鹊登枝的荷包是她一次尝试着绣荷包,虽然不太好看,但终归是她生平绣的第一只荷包,为此她才时时带在身上,也顺便提醒自己刺绣不是她擅长,她应该为擅长的事更努力。
清雅俊逸的男子戴着一只胖喜鹊蹲木头的荷包,两相对比如蒹葭依玉树,俊的更俊,丑的更丑,刑昭昭第一次发现个丑荷包如此的不堪入目。
“大人,那是我的荷包。”在她的观念里,她能带着绣的不好看的荷包,可是鲍奇羽不行,这一刻她甚至都忘了送荷包是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鲍奇羽抬手捂住腰间的荷包,“你拿我的银子,总要付些利息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
“大人,你不是那种人。”
少女语气笃定,他能在她亮晶晶的眼底望见自己的身影,其实她经常用这种眼神看他,带着仰慕,带着敬畏,仿佛是在看头顶那轮不染尘埃的月亮。
面对着这样的眼神他一点办法招架之力也没有,这一刻他只觉得兵败如山倒,别说只是要荷包,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给她。
“还给你。”他摘下荷包递还给她。
刑昭昭不敢接,毕竟这个荷包被男子戴过,她再拿回去也不合适。
“啊,是我考虑不周。”他将荷包收回去,这一次没再佩戴在腰间,而是揣进怀中,“是我不对,唐突了姑娘,等回鸣沙县了,我买个新的还你。”
他不是不知君子之礼,只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女子动心,心中欢喜藏也藏不住。
“不、不用了。”这荷包现在如烫手山芋一般,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看他收起来,倒有种眼不见为净的自欺,“大人回去就将荷包烧掉吧,免得让旁人看见污了大人的清白。”
鲍奇羽失笑,“傻姑娘,你该担心自己的……”
冒着雪白热气的馄饨端上桌,打断他们关于荷包的讨论。
“你怎么还没吃饭?”
“收拾东西忘了时间。”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沉默的吃着馄饨。
喝着鲜香的汤,刑昭昭又忍不住想,如果张虎大哥在这里就好了,独自面对鲍大人真的是压力如山大呀。
吃过馄饨仍旧是刑昭昭付账,倒不是鲍大人不想付,而是摸遍全身没有零钱。
“老板,再帮我装一笼小笼包带走。”
“你没吃饱吗?”
刑昭昭没有答,低头数着铜板,老板将她要的包子装好递给她。
两人出了馄饨店,四下张望却不见马车,“赵龙大哥呢?”
“他……丢下我们自己走了?”他似是不信,却压不住唇角的弧度,“这赵龙实在是太……”贴心了。
他想给他涨工钱。
“许是他有什么急事呢。”刑昭昭看着鲍奇羽扭曲的脸,小心道:“也不远,咱们走回去吧。”
“只能……呵……只能走回去了。”
头顶的月亮只圆了一半,街市上的行人也已不多,两人并着肩缓缓往回走。
“大人——”
“嗯?”
“你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说起这个鲍大人怒气值飙升,他咬牙道:“我娘亲生下我后,一时想不出取什么名字好,就随手取了一本书,决定取书中第二十页第二十五个和第一页第二十三个字为我的名字。”
刑昭昭嘴角抽搐,“怎……怎么可以如此的……”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