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升官,有人成亲,而成为首位女仵作的刑昭昭则涨了月钱,从六钱涨到八钱,与钱团头一样。
对于刑昭昭涨月钱的事,钱团头叹气,“后生可畏啊。”话虽如此可眼角眉梢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嘿嘿,我兴州府的朋友给我写信了,你用黄泥塑的那个头骨,现在还被放在兴州府仵作行里,让他们每日观摩。”
小姐妹们特意设了小宴为她祝贺,就连刑承毅都以姐姐的事迹鼓励玉儿:“玉儿,你好好学习,将来咱们一起考状元,反正也没规定女子不能参加科考。”
唯一对刑昭昭成为正式仵作不开心的人只有夏晴,她捂着帕子呜呜的哭,“你 ……你做了这个行当,怎么会有好人家要你?”
刑昭昭安慰母亲,“娘亲,我做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没人要了。”
夏晴气的几乎背过气去,推搡着将她赶出门,直说要断绝母女关系。
被赶出门的刑昭昭也不恼,隔着门道:“娘亲,我如今赚得比有些男子还多,不用嫁人也养活得起我自己。”
夏晴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最后语气软弱道:“不嫁人你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呀。”
“那就让阿承多生几个,到时候过继一个给我。”
“你 ……”这般浑不吝的态度惹得夏晴火冒三丈,可最终只是叹气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这也挺好。”
母女之间,算是达成一致意见。
待刑昭昭离开,服侍夏晴的杨婆子忍不住劝道:“姑娘如今都十七了,再拖下去就更不好找婆家了。”
夏晴望着桌上刑昭昭从兴州带回的茶叶,唇角微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今她买得起衣,吃的起饭,这些可都是靠她自己。”
“话虽如此,可姑娘终归是姑娘,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嫁人生子?”
夏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她是自己有主意的姑娘,我不用替她担心。”
刑昭昭自母亲处离开,顺路去了趟锦绣布庄,她打算买点丝线重新给自己绣个荷包。
锦绣布庄门口迎客的伙计仍旧是陶亮,只是现在他看刑昭昭的眼神再无最初的热切,而是带着明显的畏惧,这种畏惧刑昭昭很熟悉,却只假装不知。
“请问甄绣师在吗?”刑昭昭笑问。
“在。”陶亮仍旧会为刑昭昭的笑容而心肝乱跳,但他还是让新来的小伙计带着刑昭昭去了后院。
小蝶正在指导一个绣娘配线,瞧见刑昭昭她笑了笑示意她稍等,刑昭昭便在一旁看着挂在架子上的锦绣衣裳。
这里的衣裳都是贵货里的精品,面料好、针脚细腻,绣的花鸟鱼虫也活灵活现,
刑昭昭也是个普通姑娘,自然会被这些漂亮的东西吸引,她小心的抚着衣裙上的绣花,可心里知道这些怕刮怕晒的东西并不适合自己。
“喜欢哪件?可以给你打折。”小蓝走了过来。
刑昭昭摸着金丝绣成的牡丹图,笑着收回手,“不方便干活。”
小蝶被她的回答逗笑,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紫色素衣,“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她是这鸣沙县里绣技最好的师傅之一,可她的衣裙上却没有绣花。
刑昭昭这才看清小蝶的模样,她瘦了好多,眼底是没有睡好才出现的乌青,“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蝶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笑道:“可能是最近比较忙,没睡好。”她不打算告诉刑昭昭她们江老爷认出她的事,免得她们陪着自己忧心。
“再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小蝶乖乖应答,转移话题,“你今日来是做什么?”
“买点丝线绣个荷包。”
小蝶望着她空空的腰间,不由笑道:“怎么?终于舍得扔了你的那个胖喜鹊蹲木头?”
“有那么丑吗?”
“我们这的小学徒绣出来的都比你那个好看。”
“我觉得 ……其实还挺可爱的。”嘴上虽这样说,但到底是被打击到了,“算了,我还是买个现成的吧。”
“这种小东西哪里用买。”小蝶翻出一个盒子,里面全是她之前练手做的小东西,有荷包有帕子有香囊,零零总总一大堆。“随便挑。”
刑昭昭看花了眼,“这怎么挑,个个都好看。”这可不是她恭维,小蝶天份高,又有巧思,随便练手的东西也比店里卖的那些精巧百倍。
“我帮你选。”小蝶找出一个深蓝色蝴蝶形状的荷包,上面用彩线绣出翅膀的纹路十分好看,“这个吧,你戴着就会想到我。”说完她回到自己房中取出一个小匣子,从匣子里取出几粒细碎的珍珠,穿针引线缝在蝴蝶的翅膀各处,“这些珠子还是当初给钟离大夫缝嫁衣剩下的,顾大人赏给了我。”
“哎,这种好东西你自己留下用,一个荷包缀珍珠是不是太奢侈了。”
“给我姐妹的东西,怎么能敷衍。”小蝶又取了同色的丝绒结成流苏坠在蝴蝶尾部,“好了。”她亲手将荷包系在刑昭昭腰带上。
“你怎么了?”刑昭昭发现小蝶细长的手指不住在颤抖,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才发觉小蝶的身上冷的似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没有。”小蝶强笑着否认,大大的眼底却布满惊恐,如被弓弦声惊吓到的鸟儿一般。
“师父,最近常在夜里哭。”说话的是个穿着学徒青衣的小丫头。
“要你多嘴,还不去分你的线。”小蝶轻斥。
刑昭昭强硬的抓着小蝶的手将她拖到院中无人的角落,“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没 ……没有。”小蝶摇头否认,但眼泪却随着摇头的动作掉出来,她终于绷不住抱着刑昭昭大哭,“江 ……他 ……他认出我来了。”
刑昭昭的心沉入谷底,“什么时候的事?”
“七八日前。”她将苏眉设宴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刑昭昭听,“我在门缝处看到他站在包厢外面,我就跟师父说我以前偷过他的荷包,所以怕见他,怕他抓我去衙门打板子。”
刑昭昭拍着小蝶颤抖的背,“好姑娘,你做的很好,你很聪明。”
“昭昭姐,你说我该怎么办?要不我干脆离开鸣沙好了。”
“不,你不能走。”刑昭昭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她分析道:“如今他有了自己珍视的东西,他不会再轻易犯险。而且,你与苏夫人情谊深厚,你若出了意外,孕中的苏夫人定然会伤心,若苏夫伤心,那她肚里的孩子说不定也会出意外……我觉得他赌不起。”
“真 ……真的吗?可……可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