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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娘最近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她也找村医看过了,除了胸闷之外也没什么问题。

这脉把来把去,村医也没把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归结于太劳累导致的心情不顺畅,给秦伯娘开了点平心顺气的中药先喝两副。

这会她一口气将药喝完后,拿着做了一半的衣服、搬着小板凳坐到门前。

秦伯娘用针刮了刮头发,缝制着手上地衣服,问道:“这个月秦秦的信也快到了吧。”

秦大伯花白了头发,佝偻着身子坐在台阶上抽着旱烟,没有回答秦伯娘的话,但是心里已经开始算起了日子。

“唉…”秦伯娘靠着眼前骄傲挺拔的大公鸡低语道:“也不知道秦秦今年回不回家,养的这些鸡都长的老大了。”

‘吧嗒吧嗒—’

秦大伯用力的抽着旱烟,浓密的烟雾在他周围飘起。

秦伯娘瞄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老头子,你少抽点烟吧。秦秦上回不是在电话里都说了吗?让你少抽点,给你寄的那些好烟,偶尔抽一棵就得了。”

“咳咳咳。”秦大伯拿下旱烟杆不受控制的咳了起来。

秦伯娘放下手中的衣服,起身给他倒了一碗水。

水壶里是泡的秦秦给寄回来的清嗓润喉的梨糖。

一小颗能泡一整壶,听说是她用新鲜梨子做的,四五个梨才能做一颗糖。

秦大伯伸手接过梨糖水,赶忙喝了一口,一口水下肚,喉咙果然清爽不少。

秦伯娘重新坐下来,嗔怒地看着他,“你这把骨头虽老,但是还是得好好爱护,不然孩子们回家没有奔头,尤其是咱秦秦,你不在这,秦秦闺女都不一定好意思来。”

秦大伯放下水碗,说到秦秦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接了话。

苍老沙哑地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放心吧,我怎么也得等到咱闺女回来。不能让咱闺女到家没有奔头。”

秦伯娘缝着手上的秋袄,听到秦大伯这番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婆子,最近感觉好多了吧。”

秦大伯将旱烟在台阶上磕了磕,用脚踩灭火星。

秦伯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吃这几回药也不见轻,反而有种越来越慌的感觉……”

“哎,老头子,”秦伯娘突然想起什么,“你说会不会是咱秦秦或者老三在外面出事了?”

“别胡说。”

秦大伯直接就反驳道。

“可是……”

秦伯娘欲言又止。

“没什么事,别多想,咱们在外面的孩子好着呢。”

秦伯娘只好点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慌。

秦大伯站起身来,将旱烟杆别在腰间。

“你去哪?”

秦大伯背着手,清了清喉咙,“咳,我出去走走。”

秦伯娘收回视线,没再问。

秦大伯挺着腰越过脚下的大狗往外走。

秦伯娘地声音在他背后悠悠地响起,“问完瞎爷爷就快回来。”

秦大伯的步伐放慢一拍,应道:“知道了。”说完,秦大伯就大步走远了。

秦伯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缝着衣服。

孩子们一个个的都分了出去他们一般没事不会往老宅这边走。

随着政策越来越宽松,村里人又重新把作坊开了起来。

白知青一批七个人本来也陆陆续续的拿了条子返城回家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回来了几个,其中就有白知青和唐知青。

回来的知青们基本都不再下地了,几人和村里的年轻人们凑到一块学习,准备考试。

秦伯娘从村中的大事想到村中的小事,又想起秦秦和一直被关在院子里几年未放出来的心蕊。

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唉……”

“族婆!!族婆!!!”

稚嫩清澈的少儿声惊慌失措的响起。

秦伯娘惊地一下被绣花针戳了手。

她含着流血的指头,招呼着小豆丁,“怎么了,慢慢说不着急。”

小豆丁扶着膝盖喘着气,他探着头往屋里看,语速极快:“族婆,族长爷爷去哪了?村里来人了,我娘说是在外当兵的德海族爷。”

话一落,秦伯娘快速地起身,将半成品的衣服放到筐子里,上前牵着小豆丁的手,往门外走。

“快给族婆说说他们到哪了。”

小豆丁拽着秦伯娘地手,“族婆,族婆,您先别急。”

秦伯娘看着他抗拒的样子让逗笑了,“这哪能不急啊,你还不知道你德海爷爷是多大的官吧。”

小豆丁撇撇嘴,“他们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好多好多人。”

“是是是,族婆就看看就知道了。”

秦伯娘也没硬拽他,摸了一把他的头,转身准备去看看。

刚一转身,她就看到乌泱泱的人往这走。

秦伯娘脸上马上挂着笑,准备去迎一迎,看这样子是来送秦野的军功的。

这几年一段时间就来送一次,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虽然习以为常,但是还是很高兴的嘛。

秦野过的好,就意味着秦秦过的好。

秦秦过的好,他们就觉得开心。

秦伯娘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向前,“德海,你——”

秦伯娘的话戛然而止。

“嫂子。”秦德海干哑的声音唤了一声。

秦伯娘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手里那个大盒子上喜笑盈盈的合照。

她脸色迅速苍白下来,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秦大嫂赶忙上前扶住人,“娘——”

一张嘴,那背痛的哭腔再也忍不住的泄露出来。

“去、去、喊你爹……”

秦伯娘紧紧扶着秦大嫂的手,叶诗音听到消息也赶忙赶了过来扶住秦伯娘。

她泪眼婆娑地盯着眼前的巨大骨灰盒“娘您撑住啊。”

“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众人让出一条路,秦大伯踉踉跄跄的推开人群一下子扑到骨灰盒前。

他伸着干枯裂纹的手,不可置信的摸着那漆黑冰凉的盒子。

“我闺女,闺女……”

“大哥,我呜呜我对不起你……呜”

秦德海抱着骨灰盒失声痛哭起来。

秦大伯震惊地后退几步。

一旁的年轻人三五个上前伸着手搀扶着。

‘怎么、怎么会那么快……’

秦大伯摇着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刚刚去瞎爷爷那算过,大难之后柳暗花明。

现在好了,我孩子没见到一面,但是见到这个黑漆漆的大盒子。

“赫赫——”

秦大伯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族长!!!”

“大哥!!!”

秦伯娘硬撑着的身子也撑不住了,两眼一翻,死死的晕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秦大伯两人抬进屋里,村医快速的扒拉开人群挤到前面,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针包,先给看起来有中风迹象的秦大伯扎了一针。

两针下去,秦大伯悠悠的转醒,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沉重而吃力。

村医给秦伯娘把了把脉,指挥着人抬着进了屋。

秦大伯颤巍巍地扶着身边的人起了身,来到秦德海面前。

他小心的用衣袖擦干净骨灰盒上的浮尘,慢慢得从秦德海怀里接过秦秦和秦野的骨灰盒。

“德海,”秦大伯的嗓音苍老而沙哑,“我闺女她怎么死的?她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