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烦人,吵死了。”洪永望翻了个身,语气不善地骂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向科哼道:“真不知道院长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有罪之人来书院,还要跟我一个宿舍,真是晦气!”
此时,江璟一言不发收拾着行李。
此情此景早已预料。
只是钱原明觉得很尴尬,他挠挠头,刚答应了方兄和久姑娘要照顾好人,面对同窗人的谩骂,他灵光一闪,有了,洪永望和向科是不知道江璟,他介绍介绍就好了。
他将江璟拉到中间,笑意灿烂道。
“两位仁兄,这位是江璟,是我们新来的学子。”
江璟只好抱拳,“多多指教。”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不多时,静谧的空气中传来几声冷笑,向科坐起身,穿着鞋袜,讥讽般看了一眼江璟,“知道,我们宿明县里的名人嘛,钱弟,一个流犯,值得你这么照顾吗?你本来就是钱家的庶子,别跟这种人玩,要不然啊,你们家里人更看不起你。”
钱原明握拳,“你放尊重点。”
“好好好,我不说,你就跟这流犯玩吧,我们去吃饭。”向科约着洪永望去了讲堂,今天是燕夫子的课,那老头可凶了,谁要是去晚了,就在外面罚站一天,谁来求情也不行。
砰!
门被狠狠摔了一下。
钱原明握拳,深深叹了口气,“抱歉,江兄,没能为你辩解几句。”
江璟递过去一份三明治,眼底尽是释然。
“这有什么,来这里,我就知道会不好过,不过,倒是我拖累你了,让你无缘无故被骂。”
“我也习惯了,你不在他们也拿我庶子的身份取笑。”钱原明接过,咬了一口发现是真的好吃,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好吃,江公子从哪里买的?”
江璟嘴角微微勾起,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身影,“我喜欢的人。”
钱原明:“……”有那么一丢丢不香了。
讲堂里,没有人敢说话,燕夫子闭着眼睛,坐在草团上,有不少学子卡点来的,听到童子敲钟的声音,他睁开锋利的眼睛,扫视满了座位,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视线定格在陌生的面孔上,拿着戒尺缓缓走过去,走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你是新来的?”
“是。”江璟起身,双手作揖恭敬道。
燕夫子上下打量,摸了摸胡子,“你介绍一下自己吧。”
他的手始终举着,后背挺直。
缓缓道出四个字:“江璟,流犯。”
却引来了哄堂大笑,方遇和钱原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流犯这个身份,江兄竟然如此坦然地说出来,听到周围人的嘲笑,两人不免有些生气,完全不尊重人啊。
燕夫子仅需一眼,他们就闭嘴不敢笑了。
“很好!整个讲堂一共二十名学子,就四个人没笑,老夫不管你们是与江璟交好,还是不想笑,都足以说明你们都是懂礼义廉耻之人,其他人为什么想笑?因为流犯的身份?那你们还是尽早别科举了,反正,做了官,也会因为无法隐忍而被弄死!”
他手摁在江璟肩膀上,让他坐下。
一步步走到讲台前。
燕夫子问:“如果你们是流犯,你们会大大方方说出来吗?”
洪永望站起身,作揖,语气里不是很服气,“夫子,您的说法,学生不认同,身为朝廷罪犯,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流犯的身份有什么好到处说的?学生嫌丢人。”
此话,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同。
燕夫子笑了,“看来,各位都很单纯嘛,今天给大家讲一句话,何为‘君恩’。”
……
不远处。
兰院长困得不行,但仍旧抱着小说,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这下,你可放心了?我们书院的夫子和学子大部分都还是挺好的,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再说了,我看这江璟也一身反骨,不会被这么轻易欺负的。”
久酥收回眼神,抿了口茶水,看来院长已经被这书收买了。
“身份受限,谁都没法保护他。”
或许乞丐打他,官府都不会抓人,只会看戏。
兰院长邀请道:“我们这里也有女子讲堂,就是人少点,要不然,你来学?”
久酥连连摆手拒绝。
“不不不,我好不容易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和四年狗学,可不要上学考试了。”
“哈哈哈。”兰院长笑得前俯后仰,“什么狗?这是你们村里的方言吗?不过我是听出来了,你是真的不想学习,那你识字吗?”
久酥尴尬一笑,可不就是方言嘛。
为了江璟,她决定露一手,把将邱老爷和太子沉迷的算数,写在纸上,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又收获了一个老迷弟,她回答着院长的问题,“是的,这样算数就很简单也很快。”
兰院长认真地问:“你能来这里当夫子吗?”
“啊?”久酥愣住了,不当学生当老师?这是什么操作,古代不是女子地位低吗?“你们学院不歧视女夫子?”
兰院长摆手,“我不搞那一套,久姑娘的文采,胜过男子千倍万倍了,建院初期,是有个女夫子叫易徽,但她去盛京了,很多年没见了,这算数之法,很是宝贵,希望久姑娘能不吝赐教。”
久酥犹豫几秒,但能传扬算数,促进社会进步,何乐而不为?
“我的教学方法可能跟你们会不一样,这些简单的算数之法,几天就教完了,薪资怎么说呢?”
“一切按照久姑娘的教学方式,一切按照您有空,我可以让其他夫子调课。”谈到薪资,兰院长就开始打哈哈了,“谈钱就伤感情了,江璟在书院中的一切费用,我都不收,另外,再给你永久出入书院的资格,你看行吗?”
久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行,明天开始,这周一天两节课,一节课半个时辰,如果有事我会提前告知。”
诶?
离开书院时,她看着手里的戒尺,有些无奈,咋就当上夫子了呢?这、这也太尴尬了吧?
回府吃饭时,她将这些告诉家里人。
吕氏多日的愁容,浮现笑意,“酥儿,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女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