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众人听没听进去，心里如何想的，都没人开口说话。
现场只剩下了赵雪苍白的解释和文昊的碎碎念。
他依旧在骂赵雪。
他骂赵雪水性杨花，不仅接了自己的钱，让自己帮忙干活，又偷偷跑去救了陆建军，和他又亲又抱，借此机会又嫁给了陆建军。
是的，从文昊精神崩溃发疯的那一刻，他的主观情绪就占领了高地，他只以自己的舒适为主，凡是令他不满、不符合他预期发展的一切都是错误。
听到这话时，赵雪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
原来，当初她去救陆建军时，他竟然也在。
这一句当中，除了前半句大家不知实情，可后半句那些了解内情的人大概都知道一些。
要说文昊真的傻了，说胡话倒也理解。
可关键是，他虽然一直斥责埋怨别人，可重要的几个事件也都能一一对应的上。
难道......文昊说的都是真的？
赵雪接受了文昊的钱，与这人暧昧不清的同时，又勾搭上了陆建军？
多数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止也止不住。
“文昊！你这人心思竟如此狠毒，竟然这么污蔑我一个女同志？”
赵雪尖利的声音响起，她猛地冲了出去就要去捂文昊的嘴。
如此着急作态反而加重了众人的怀疑，不用大队长吩咐，就有人一左一右拉住了赵雪。
毕竟无论如今是什么情况，大队长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打起来。
被拉住的赵雪朝着文昊愤恨地啐了一口唾沫，开始楚楚可怜地解释。
“大队长，文昊他已经疯了，精神错乱了。我先前的确借过他的钱，可那钱我已经还清了，这件事方知青也知道，她可以为我作证的！你们问问她，我真的没有白拿文昊的钱！至于其他的，他也是胡乱攀扯的。”
赵雪迫切地需要一件事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由期待地看向了方若瑶，眼神可怜带着祈求。
众人下意识都看向了方若瑶，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方若瑶耸了耸肩，“或许吧！文昊当时给我还钱，确实是让赵知青出了一百五十的。”
虽然方若瑶的话并不令人满意，但赵雪还是神色激动地点头，“对，就是这样，方知青也知道的！都是文昊在说胡话！”
“但是——”
方若瑶拉长语气，似乎疑惑又似乎是感叹。
“我和文知青毕竟都是一个厂长大的，我愿意借给文知青钱也不奇怪。但文知青竟然愿意借给赵知青这么大一笔钱，看来两人间关系应该也很不错。赵知青倒是也不扭捏，竟然借走了这么大一笔巨款，也不知道究竟是要买什么啊！”
众人顺着她的思路一想，对啊，方知青说的没错。
一百五十块啊！
不说他们农村人，就是厂里的工人一年到头能攒下来的也不一定这么多呢！
他能把这笔巨款借给赵雪，那两人关系是得多好啊！
就像他们村里这样的，就是同一个爹妈的，要想借个钱都难得很，更何况一男一女才刚认识不久的两个知青呢？
人群中有人不满了。
“对啊，赵知青和文知青关系这么好，说不定就像人家说的那样呗，不然哪个大傻子愿意拿那么多钱借出去？”
“那这怎么证明，不管文知青是不是在胡说，现在他脑子指定是有问题的！”
“那知青点的知青和陆家小子肯定知道呗，一个是在旁边看着，一个是当事人，估计都知道呗！”
此话一出，赵雪心中又是一紧。
虽然她做的这些事有些隐蔽，但难保会有漏网之鱼。
更关键的是，若是就这么放任文昊说下去，她害怕他会说出更多的真相来。
那时候她才更是百口莫辩，被人钉在耻辱柱上下都下不来。
仅犹豫了一秒赵雪就下定决心，“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你们就是把他们叫来我也问心无愧。文昊现在已经疯了，他说的话哪有真的？你们要是不信，就让张大夫来诊治，看他是不是疯了？”
她此时只期待张大夫快点过来，快刀斩乱麻，尽快将文昊疯了的事实公布出来。
这样一来，不需要她怎么辩解，大家自然会认为文昊在胡言乱语。
看热闹的村民们可不嫌事大，一个个的都热心极了，早就有人去喊知青和陆建军去了。
此时张大夫姗姗来迟。
见到大夫过来了，赵雪狠狠松了一口气，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夫诊断。
刚一靠近文昊，文昊就挣扎着有暴起的迹象，旁边几个大汉立马抓住了他。
张大夫捏着脉搏把了一会儿，又盯着他的表情观详一番，开口问了几个问题。
文昊的表现一如既往，仿佛在另一个世界自成一体，根本没有听进去任何问题。
张大夫皱着眉头思忖，又向围观的几人了解了一番情况。
他对着大队长摇了摇头，“身体无明显异常，从脉象上看，气血有些不畅。”
张大夫又看了一眼迟钝的文昊一眼，不确定地说道。
“我怀疑是大脑或者精神上出了问题，需要去大医院进行再一步检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敢确定。”
信心满满的赵雪有些傻眼了，立马插话。
“张大夫，你怎么能不确定呢，这不就是精神病吗，文昊他明显已经疯了，说的话都是假的！”
赵雪对这个能力平庸的张大夫极其不满，搁到后世，明显就是个精神病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她无论喊得再厉害，没人搭理她。
知青点的人和陆建军也赶了过来。
不等几人开口询问，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就将事情讲了个全。
知青点的人几乎都面目不善地看向了文昊和赵雪，心里觉得两人太能折腾了。
两人每次在村里搞出什么事情来，都引得村里人对他们知青群体的印象一降再降。
以前见面了或许就微微颔首泛泛之交，自从接二连三的事出来后，大家伙都没个好脸色，搞得他们有时候想和村里人换点东西都艰难的很。
这会儿一听村里人有事想要打听，他们几乎都自发地跟了过来，毕竟缓和关系之事迫在眉睫。
在仔细地思索一番后，知青们据实回答。
钱不钱的他们不太清楚，但文昊确实给赵雪送过不少好东西，吃喝皆有，也确实帮赵雪干过好几次活。
这些他们知青点的人都看见了，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赵雪收了文昊的钱，但文昊上赶着的架势，大家早就信了个大半。
赵雪心中暗恨，面上却摆出一副虽被冤枉但刚正不屈的倔强模样。
她楚楚可怜地将目光投向了陆建军，这是她心中最后的期盼。
陆建军读懂了她的眼神，看着几个月不见就有些狼狈的前妻，陆建军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丝不忍。
那天她救人时的举动，他心知肚明。
可她确实救了自己，若是承认了这一切，众人定然会以为她处心积虑。
但他其实知道，溺水后的急救方法确实是那样的，赵雪她并没有故意又亲又抱。
他犹豫地和赵雪对视着，内心挣扎不已，却在这时骤然听到了文昊的话。
陆建军瞳孔一缩，立马扭头朝文昊看去。
“是她自己要把彩礼钱偷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她害了我，都是她的错！是她把我推出去的，我哪会修拖拉机啊！”
“是她自己要偷钱赔罪的，我没逼她！”
还在苦苦挣扎的赵雪傻眼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被人一句一句戳破了。
她声嘶力竭地哭嚎着，“文昊，你撒谎！你在说什么胡话？”
她试图用自己的悲戚来粉饰太平，遮掩他抛出的炸弹。
可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当中的文昊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就连那些热衷于看好事的人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他们一个个都仔细听着文昊的话，总觉得快要窥得真相。
毕竟无风不起浪，一个疯傻的人哪怕再胡言乱语，可为什么偏偏就牵扯到了方若瑶和赵雪呢？
他为什么不说别人呢？
尤其是他十句话里还牵扯出来不少众所周知的事，比如下乡，比如修拖拉机，再比如陆家丢失的彩礼钱？
这一桩一件，有哪一件没发生过？
果然，在文昊接下来的几句话语中，现场所有人都慢慢拼凑出了一个先前陆家丢失彩礼钱的真相。
事情还要从文昊的虚有图表说起。
他在被人拆穿不会修拖拉机后便恼羞成怒，怨恨上了一开始将他扯进去的赵雪，主动找上门威胁。
赵雪心虚愧疚，害怕被报复，便主动提出要拿钱赔罪。
她借着近水楼台的便利成功偷走了陆家老二三百块钱的彩礼钱，中途又私藏了一百，才将剩下的二百块钱交给了文昊。
这些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且逻辑合理，基本上找不出什么漏洞。
哪怕赵雪仍不甘心地在一旁辩驳着说她没有，大多数人心底已经相信了，陆建军也是这其中之一。
想到刚刚听到的关于赵雪的种种事迹，陆建军心中的不忍和挣扎瞬间消散。
他坦然地将先前落水一事说了出来，未曾隐瞒一丝一毫。
众人却因为这话全都炸了，哪怕陆建军补充说明了溺水急救方法，可做了就是做了。
无论赵雪出于何种原因对陆建军又亲又抱，可她是确确实实做过的，那就说明文昊没有说谎。
哪怕他如疯子一般沉浸在另外的世界，可他的话还是具有很大的参考性的，除去那些主观意愿，其他客观描述的几乎都是真的。
所以说，赵雪确确实实周旋在几个男同志之间，接受了他们的投喂，且用手段嫁入了陆家，后又偷了陆家老二的彩礼钱。
其他的事情还好说，但那笔彩礼钱丢失的案子是在镇上派出所报过案的。
眼看着疑似有了新情况，大队长心里有数，直接对着陆建军发问。
“建军，既然这笔钱很大可能是赵雪偷的，还有文昊这种特殊证人，你看要不要把人带去派出所？”
无论这事是不是真的，总归文昊如今的情况也是要送过去的，所里自然有专业人员去检验他是否说谎，到时候一起查就行，大队长是这么想的。
赵雪被大队长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祈求地看向了陆建军。
她在害怕，哪怕文昊如今看起来就是有精神疾病，可她到底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而心虚，害怕公安人员真的能查出什么来。
陆建军目光沉沉地看着满脸期待的赵雪和周围，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杂乱，也看到了众人眼中的鄙夷不屑，更看到了赵雪眼神里藏不住的惊恐害怕，以及她明显变差了许多的气色。
他又想到了陆家，自从他退伍之后，就强硬地从积蓄里拿出了三百块钱给了陆老二，那门黄了婚事有了挽留的余地，陆老二也结了婚。
闭了闭眼，陆建军忽视了一旁隐隐有些激动的陆家弟妹。
再睁开眼时，陆建军直接摇了摇头回应众人。
众人一时愣神，就连大队长也不例外，他惊讶地又问了一遍，“你不把人送过去？”
陆建军点头，“嗯，先前那事陆家已经处理好了。”
大队长眼神复杂，有些失语，其他人亦是一副看傻子的讽刺模样。
他们都在想，这赵雪究竟有什么魔力，陆建军都和人离婚了，现在还包庇她？
“好，那就先把文昊关到大队部！”
大队长一声令下，几人便押着文昊离去。
第二日，大队长亲自领着人去了派出所报案，当事人方若瑶也在。
至于赵雪，应该是怕牵扯出自己先前的事，直接拒绝了讨伐文昊一事。
第三天的时候，文家父母和方母都过来了，众人在派出所相见。
方母第一时间就冲过来拉着方若瑶上下左右仔细检查，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瑶瑶，你没事吧，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带着哭腔的熟悉女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