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陶缸五块二,以目前五块钱一个人的最低生活标准换算,抵得上后世某些小城市的最低工资,一千八再多点。
要不是这北新桥菜市场就开在雍和宫大街跟鼓楼东大街交口,离南锣鼓巷就两个路口的距离,刘光天都以为这是对方有意刁难自己。
好在这玩意儿目前是按照手工艺品算的,不要票,要不然光一个煤票他都出不起。
“票开好了,你去会计那交钱,再过来提货就行了。”
售货员大姐麻利的在三联本上填上陶缸的基本信息,然后用一个夹子在柜台上方的一根长铁丝上面夹好,“唰”一下伸手一推。
“下一位!”
会计是个精瘦的小老头,有些秃顶,麻利的收钱盖章还给他一张收据:
“百十来斤重的东西还挺老粗,你是让家里人过来抬走,还是上街面上找一个窝脖帮你拉回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自己院子里那帮“禽兽”,还是别让他们过来沾边了。
附近街面上自己也熟悉,两毛钱的事儿,就让人家稍待,出门找了两个蹲在墙边扛着扁担的窝脖。
“一口水缸,百十来斤重,你们两个人帮我挑回去,离这不远、南锣鼓巷95号院,一人两毛钱能干不?”
其实他更愿意找个骡车、三轮车什么的,更稳当些。
不过看这叔侄俩一副勒着裤腰带靠喝凉水勉强活着的样子,终究心里有些不落忍。
“时间不着急,你俩仔细着点别给我摔烂了!”
“能干能干,东家别看俺瘦,可庄稼人有力气着哩!”
怕刘光天不相信,还特意鼓了鼓自己的肱二头肌,这下更没说服力了。
“就这样吧,顺着雍和宫大街往南,第一个路口往西,再下一个路口往南就是南锣鼓巷了。
到了巷子里边您二位再受累跟人问问95号院在哪就成,记得东西放中院水池边上。
有人问您就说后院刘光天让放的就行......”
刘光天也不怕人跑了,直接把钱当面给人结了。
这些来城里干力气活的,都是村里没粮食,以探亲为借口跑到城里找活干的,一般也就待个三五天最多不超过一个礼拜。
因此是真的一点事都不敢惹,一旦小偷小摸被抓了,那不光脸面全无,一大家子还要跟着饿肚子。
刘光天跨上自行车,回头叮嘱他们慢慢来的时候,还瞧见那个岁数大的给了小年轻一脚,骂他莽莽撞撞、笨手笨脚呢。
去便宜坊排队一个多小时领了一个后天就餐的号,然后又去爆肚陈排队花一块二毛钱买了半斤爆肚。
排队是老北京的特色,一开始是哪家口味好哪里人就扎堆,后来演变成你家开门店,门口要是不排一长串人龙那都属于不上档次。
目前全聚德、便宜坊这些地方还真没涨价,甚至来吃饭只要给足钱都不用票,但是每天限量供应,卖完即止。
像刘光天这样排个把小时就能领到三天后的票,已经属于凤毛麟角,一些小干部因为自己要工作又想带家人过来打打牙祭添点油水怎么办?
还得特意花钱雇人,帮自己半夜过来排号。
两下一耽误,时间就来到残阳西下、傍晚时分,将手里的网兜收进空间。
还是老地方前海金锭桥,刘光天直接脱光衣服,就剩个大裤衩跳进水里。
惹得岸上不少老大爷骂骂咧咧,生怕刘光天搅了他们的窝子。
“连一把玉米粒都舍不得撒的鱼窝子?”
水面上就露出一个脑袋瓜子的刘光天忍不住吐槽道。
“嘿,你小子!”
有几个性子急的,直接在身边捡土坷垃扔他,被他灵巧的躲过。
“艹,一群老头子不讲武德!”
怕自己收鱼的动静闹得太大,刘光天一顿狗刨来到湖心岛,找了个三面有遮挡的地方站好,然后放开手上的空间戒指。
他也没个神识什么的,只是但凡跟戒指接触的东西他都能往里面收。
要是放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以戒指为中心上下左右一百米的范围内,空间口想开在哪就开在哪。
在决心干采购员的第一时间,刘光天就往里面寻摸了十几块人头大小的石头,万一碰到个不长眼的截道,他直接在人家头顶一百多米高的地方扔石头,这不心里踏实多了?
眼看天色渐晚,岸边陆陆续续开始亮起昏黄的灯火,再看空间里头也装的差不多了,起码有个一两千斤的量。
刘光天把多余的水排出去,认准方向又是一顿狗刨。
他这个空间不小,上下四方起码几百个立方是有的,杀人越货、居家必备。
就是有一点不太好,不能像游戏里的道具格子一样,保鲜、保温,放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
但是比外界强一点,延缓个把月的腐变还是没问题的,刘光天猜想,可能是跟空间里边没有空气以及细菌有关。
回到四合院,眼见刘光天推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车把左边挂着“爆肚陈”的油封,右边用草绳串着两条金鳞大鲤鱼,车后座还有一些个网兜、马札之类的渔具。
阎埠贵连手里的花铲都不顾了,推了把鼻梁上的胶布眼镜就打算上手:
“哎哟,可了不得了!这又是鱼又是肉的,我说刘小二啊,你这刚分家日子不过啦!”
刘光天龙头一撇躲过,似笑非笑道:“三大爷,看归看您老可别动手。
这车可是公家的,您这过了手,万一有个磕碰啥的,回头我可解释不清。”
算盘精触电似的收回了手讪讪笑道:“知道、知道,听说上午转岗了?采购科,那可是干部岗,了不滴!”
这话看似恭维,甚至还朝他竖了根大拇指,其实没怀好意,看笑话呢。
五九、六零年那会儿,全京城的工厂、政府单位为了应对定量下调问题都扩招了一批计划外物资采购员,甚至不惜给人家定行政岗,只要转正就是干部待遇。
但最后真正留下来的没几个,因为上级定下的采购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你完不成任务自然也就没有转正指标。
刘光天不在意这些,反正也没打算在厂里干一辈子。
于是打了个哈哈:“借调、借调,我的岗位还是属于车间,就是给采购科帮帮忙。”
说着用力一提,推着自行车去后院了。
“俗话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你三大爷我钓了半辈子鱼,也没见能靠钓鱼吃上铁饭碗的。
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看着他的背影,闫埠贵冷笑,只是眼角瞥过对方自行车龙头上面的物资,眼里又带着几分羡慕。
这年月粮食才是实打实的,尤其是肉,甭管是内脏还是鱼肉,那也是营养啊。
“这狗崽子!怎么分个家,还给他分开窍了?老子的肉、老子的鱼啊!”
闫埠贵气的原地直拍大腿。
中院贾家。
贾张氏扒着窗户看到了刘光天自行车把上的鱼和肉,馋的直咽口水。
“妈,你看啥呢?”
秦淮茹准备进屋拿洋火去做饭,好奇问道。
“哼!我还能看啥?就看看人家是怎么大鱼大肉的呗,我这个老婆子成天吃糠咽菜,连点油水都见不着!”
贾婆子心里馋虫被勾起,说话语气就稍微重了些。
“对了,让你去对面借棒子面借到了么?”
“嗯,给了两斤棒子面,不过……”
秦淮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小声问道:“咱家又不缺那点粮食,为什么......”
“为什么在院子里装穷?”
“嗯……”
“哼!到底是乡下丫头,一点心眼子都不长,还得我这个当婆婆的教你!
赶上这灾荒年,谁家不缺吃、不缺喝的?
你不朝人开口,回头人家就得上门朝你借粮食!
咱家可就东旭一个劳动力,就算不差那点,可也架不住满院子过来借啊!
咱家要是不对外宣扬,说咱娘俩都是农村户口,平时都靠他易中海接济,你信不信咱中院的大门都能让人踏破了?”
贾张氏靠在炕沿,一边低头咬着牙纳鞋底,一边教导秦淮茹这个还没盛开的白莲花。
“哦……”
秦淮茹依旧似懂非懂。
……
刘光天提着东西进了后院。
往堂屋瞅了眼,发现一家子都在,二大妈侯桂芝手里攥着把汤勺子在锅里搅动着,看样子晚上又是棒子面糊糊。
“呐!今晚我去中院吃,您老几位也改善下伙食,别让人说咱不孝敬长辈!”
刘光天说着把鲤鱼扔到堂屋的桌面上,唬得正在装模作样看报纸的刘胖胖一跳。
“额,光天你这是从哪儿弄得?还有你这车?”
侯桂芝把汤勺在锅沿上敲了敲,在围裙上抹了把手,伸手扣住鱼鳃,略带担忧的走近问道。
原先一本正经的刘胖胖也悄悄竖起耳朵,偷听母子俩对话。
“嗐!这不是车间里的工作太辛苦了嘛,我偷个懒找采购科张主任给咱调了个岗!
打今儿开始,咱就是正儿八经的采购员了!”
说着把新鲜出炉的采购证给她递过去,又拍了拍腰间的“家伙事儿”。
“二哥,这么说你以后就是干部岗了,跟大哥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廊檐下借着亮光写作业的刘光福满脸惊喜的凑了过来。
“不是,我这属于借调,还是工人阶级,不过主任答应我,只要每年的采购任务都能及时完成,两年给我调一次工级,到时候可能给我按后勤岗算吧?我也不是太清楚。”
低级别的工人考核还是由厂里说的算的,不过四级以上就得部里甚至各个钢铁学院的老师过来负责考核,刘光天猜测张明华肯定没想那么远。
不过他也不在乎,采购价一斤鱼六毛左右,实际上三年灾害期间翻个五倍往上都有人买。
只不过他不图那些,顶多换点精粮以及急需的票据就可以了,六毛的价格,他一个月卖到厂里都有六百块的利润呢。
见不是干部岗,刘胖胖瞬间没了兴趣,转过身子嘴里嘟囔了一句:“没造化的种子。”
继续低头看报。
刘光天也不在意,接过侯桂芝递回来的采购证,回自己屋内换了身衣服,直奔中院。
“光天,你上哪去,不在家吃饭啊?”
“不了,我找一大爷有事!”
跨过月亮门,见棒梗跟几个岁数差不多的小兔崽子趴在自己刚买的“水缸”上面。
刘光天嘴里叼着烟,用脚踢了踢几个小家伙的屁股:
“嘿嘿,边上玩去,里头没东西!”
然后又给院子里几个岁数大点的贾东旭、六根几个孩子家长叮嘱了一声,让了根烟:
“家里有半大小子的注意了啊,兄弟今儿个转岗采购科,以后弄点鱼虾什么的没处放可能会暂时养在这口水缸里。
小孩子没个定性,别回头栽进去、呛着了。”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偷,刘光天一点都不在乎,既然说了自己是采购来的,你还动手,那就是侵占集体,至少是个劳改。
水池边上的几家都给面子,朝他点点头,表示回头一定看好自家孩子。
交代完这些,刘光天才满脸笑意,转身推开了易中海家的大门。
见老两口白面馒头都吃上了,于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看向二人:“哟,这是临走了,装都不打算装了?”
反手把门给带上,将半斤“爆肚陈”扔到易家的饭桌上,松了松上衣的衬衫扣子,两步近前,一巴掌就朝易中海脸上招呼过去:
“知道我回来了还不赶紧送钱上门,非要爷们过来催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