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长相街,裴府别院。
刘大娘站在院子当中,大声地吩咐着丫鬟们:“快些!动作麻利点!把饭菜端到厨房热一热,莫要耽误了时间!”
说完,她又急匆匆地往前厅走去。
刚走到前厅门口,刘大娘就碰上了来回踱步的柳月。
“郎君还没回来吗?”
柳月神色灰暗,轻轻摇了摇头。
“一大早就说去三清观监工去了,这都傍晚了还不见人影呢。”
刘大娘听后,心里也有些担忧,但随即想到郎君出门时带了十来个暗卫,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或许是遇到了什么紧急事情,才会耽搁这么久吧。
她在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心情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时,柳月突然发现别院门口的灯笼有些昏暗,便唤人过来把灯笼里的灯芯挑一挑,让灯笼重新明亮起来。
正当两人在前厅焦急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
“回来了,回来了,郎君回来了!”
刘大娘和柳月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她们匆匆忙忙地迎出门外,只见裴文风骑着一匹骏马,穿过薄雾,飞驰而来。
那骏马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奔跑时四蹄扬起,仿佛踏云而行。
马上之人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面若冠玉,端的是一副好皮囊。
“郎君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裴文风下了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剑意,提步上了台阶。
柳月连忙迎上去,接过裴文风递过来的披风,细心地替他整理好衣服和鞋子。
待她做完这些站起身来,竟瞧见他头上插着几片菜叶,不禁皱起眉头,嗔怪起来。
“郎君,您可是裴家二房的长子啊!怎么能又去摆弄那个三清观的菜园子呢?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可多不好呀!”
说罢,她伸出一双玉手,想要把那些菜叶从裴文风头上取下来,却被裴文风巧妙地避开了。
裴文风自己动手将头发拨弄了几下,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风花雪月也好,田园风光也罢,皆乃高雅之事嘛。”
柳月凝视着裴文风,美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与伤感之意。
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默默地把原本悬在半空中的柔荑收了回来。
柳月并未多言,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
此时此刻,剑意忽然间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急忙出声提醒。
“少主,您先前不是提及过需赶回云京吗?
即便我们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亦至少需要七八个时辰方可抵达目的地。
如此一来一往,便得耗费整整一天的光景啊。”
说罢,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看了一眼柳月后,神情有些不自然。
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您刚才可是已经答应过郑娘子,明晚一同饮酒作乐啊......”
裴文风听闻此言,略加思索后,从柳月手中接过披风,转过身去又朝门外走去。
刘大娘见状心急如焚,连忙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声呼喊。
“郎君啊,您这究竟是要做什么呀?眼看着就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就算有天大的急事,你也得注意身体,总得先填饱肚子再去处理吧。”
裴文风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你们不必等我了,我即刻动身前往云京。”
按这个速度,明日晚间应当还来得及赶回青城镇,与郑娘子共饮。
裴文风心里想着的同时,已飞身跃上骏马,挥舞马鞭疾驰而去。
剑意见状,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翻身跃上自己的马背,紧紧地跟在裴文风身后。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如同两颗流星一般,迅速消失在了远方的夜幕之中。
柳月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失落。
她自幼便被选入裴府,成为了裴文风的贴身侍女。
按照府中的规矩,待到她成年之后,便会顺理成章成为裴文风的通房丫鬟。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裴文风始终未曾给予她特别的关注与呵护。
柳家的家书一封接一封地寄来,催促她尽快得到裴文风的欢心,与他亲近一二。
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如此一来,即便无法赶在裴文风的正室入门之前生下一男半女,至少也能在裴府中占据一席之地。
这样,柳家便能够依附于河东裴氏这等名门望族,在云京城稳稳立足。
可是,裴文风对她毫无兴趣可言。
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想尽办法去接近他,他总是若即若离。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裴文风仅仅只是将她视为一个普通丫鬟罢了,并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情感。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柳月与刘大娘分别之后,独自回到房间内,心情愈发沉重,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庞,放声痛哭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心仪多年的郎君居然会为了一个已婚妇人的邀约,星夜兼程赶去云京,这叫她如何不羞愧难当啊。
论容貌,她自信并不比郑曦甜逊色多少,但为何却输得如此彻底呢?
她心中默默爱慕了裴文风整整十二个年头,如今却发现,自己所有的付出都不如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有夫之妇。
难道郎君真的如同话本中的曹操一般,独爱人妻不成?
想到这里,柳月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哭声也越发凄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