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少谦的眼里充满疑惑。
“对啊将军,前些天我上街买给孙子的一袋糖,放在屋里,才出去一会儿就都不见了!”
司马少谦眨了眨眼,“苏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将军我也有东西丢了,就在昨天啊!”
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司马少谦坐了起来,把半遮的床帏彻底拉开,只见他的屋内不知何时涌入了一大堆人,挤着脑袋看他。
“……”
司马少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扶额道:“你们都有东西被偷了?”
声音此起彼伏,“是啊将军!”
最是愤懑的还属张管家,他老泪纵横地哭诉道:“将军——这坛酒我可埋了七年!七年没舍得喝啊!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把它挖出来了,还喝了整整大半坛!!!”
司马少谦被他嚷得有些头疼,“酒……?”
司马少谦撩开眼皮,瞥见张管家手里漆黑的酒坛子,一些画面在脑中闪过……
这酒好像是他喝的……
更为清晰的画面浮现,他借酒消愁,最后醉倒在了亭子里……然后……
众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司马少谦,就这么将司马少谦的神情从呆愣到窘迫,最后变做羞红的过程尽收眼底,“……???”
司马少谦红着脸,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你们说你们都丢了东西,丢了什么?”
“我做到饭菜总是莫名其妙少一点。”
“我三天前在后院烤的红薯,本来烤了五个,挖出来一看却只有三个!”
“还有我,前年做到酿黄瓜,昨天一看,居然不见了!”
“你这个不可能是被人偷的吧。”
那人反问道:“怎么不可能!?如此人间美味,被人觊觎太正常不过了,说起来,你们之前还一直在我屋外晃悠,是不是你们偷吃了?!”
被指到的几人纷纷翻了个白眼,“靠,原来你房间里的怪味是酿黄瓜?我还以为是你在屋里玩屎呢!”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司马少谦摆摆手,颇为无奈地说:“好了,听起来都是些吃的,是不是你们记错了或者是被旁人吃了你们不知道?”
张管家道:“他们倒是有这种可能,但我的万万不可能啊。”
司马少谦见他十分笃定的样子,问道:“为什么?你的十坛酒都是府里人帮埋的,埋在哪里他们都清楚,碰到嘴馋的喝了也在所难免。”
张管家眉毛倒竖,又气又急道:“当时埋的酒他们当然清楚没错,但是后来我又偷偷埋了五十坛……”
周围人纷纷震惊地看向他。
说着,张管家突然从身后刷刷刷掏出大大小小近十五个空的酒坛子。
众人:从哪里变出来的?
张管家用哀哀切切的目光看着酒坛子们,细数道:“我的黄梅、红梅、白鹦……都是我亲手埋下的,都还不足六岁,就这样没了——将军——”
众人:为什么还要给它们起名字啊?!
司马少谦无奈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么说府里确实混入了手脚不干净的人,这样,你们先回去,统计一下都丢了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丢的,报给张管家,我会帮你们查清楚的。”
众人纷纷道:“谢谢将军。”
得到承诺的众人,正准备离开房间,却忽然听到司马少谦问道:“你们昨晚谁扶我回来的?”
司马少谦搜罗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对自己昨晚怎么回来的完全没有印象,而且那晚梦中亲吻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他没醉过,无从得知自己的酒品如何。
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把带他回来的人错认成了诸葛上景,对人家做了不当之事。
若真是那样就太糟糕了。
众人却你看我我看你,迷茫地朝司马少谦摇头。
司马少谦皱了皱眉,如果没人带他回来,那他是怎么回来的?
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司马少谦扶额,摆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待众人离开后,房间重回宁静。
司马少谦反复回忆昨晚发生的事,记忆从醉晕后便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关于诸葛上景的梦。
昨夜梦里的诸葛上景和以往的梦不同,不再用冷冰冰又充满怨恨的目光看着他,反倒是多了几分温顺、乖巧。
“啊……”司马少谦捂着脸,呻吟出声。
他太放肆了,诸葛上景好不容易对他有好脸色,他就这么忍不住……万一把人惹恼了,下回梦里又不理他怎么办?
梦里的诸葛上景对司马少谦的审判从未停歇。
司马少谦虽然痛苦,但依旧盼望着能在梦里再见到他,哪怕不理他,恨他怨他,他也无所谓。
但或许是司马少谦执念太深,以至于昨晚梦里的诸葛上景竟然愿意亲近他……
难得的美梦被司马少谦反复回味,慢慢地竟觉得喉咙干燥起来,他起身倒了杯水。
一杯水喝完,正要转身去换衣服,视线忽地凝住。
他慢慢蹲下身,盯着桌角上一抹淡淡的痕迹。
是血。
屋内突然出现的异样让司马少谦警惕起来。
他目光极为锐利地扫视了一圈,随即发现更多不同寻常之处……
一直关紧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檀木桌偏移了两寸,门侧木架上的花瓶也被人挪动过……
莫非那贼也偷到了他的房间?
思及此,司马少谦立刻将屋内排查了一番。
最后发现并没有丢什么东西,倒是从床上翻出了一张纸。
是诸葛上景留下的纸。
司马少谦捏着纸,盯着上面意味不明的黑点出神。
但看着看着,司马少谦皱起了眉,这似乎……是将军府?
司马少谦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里的黑点逐渐化作一座座建筑,与脑海中的将军府重叠起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可是诸葛上景画将军府的地形图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逃出将军府做的准备?
司马少谦又颓然地坐了回去,诸葛上景果然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就算没有司马玉权,他也会用别的方法离开的。
头又开始痛了。司马少谦不受控制地陷入某种痛苦的情绪中。
脑海中不停地闪过诸葛上景的脸,有冷漠、有怨恨、有狠戾……
会叫他滚,会拿剑刺穿他,会倒在他的怀里,浑身是血,冷冷地说:是你杀了我……
司马少谦忽觉一阵呼吸困难了,扶在桌子上的手骤然收紧,额头青筋浮现,心脏闷闷地跳动,一会儿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一会儿很慢很慢,就像停止了一般。
司马少谦的脑袋疼得要炸掉了,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他想停止自己逐渐失控的思绪。
可诸葛上景血红的脸,仿佛就在他面前,用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
经过半个月的梦魇,司马少谦成功让诸葛上景成了他的心魔。
只要一想起,一提及,绝望的情绪就像倾倒的高楼,将他彻底压垮,埋没。
忽然,一道声音如同在耳边响起一般。
“我何时凶过你?”
一张过分清晰真实的脸,在黑暗中,微微偏头,并不看他。
司马少谦猛地睁开了眼,身上瞬间下了一层冷汗,他从窒息中解脱,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得救了。
与此同时,他的表情突然凝滞。
等等。
那好像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