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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荛并不说话,因为他明白这里面的时弊是什么。

刘梦棣接着说:“非是世家子弟与朝中什么族人勾结,而是因为他们在地方上原本就是豪门乡绅,是连知县都不敢招惹的存在呀!父皇要打压的不是你,而是无法无纪、无父无君、无忠无义使其新法不能施、政令不能达之恶俗旧欲呀。清丈田亩不是为了整治世家,而只是用来打击那些不法豪绅的。”

李荛问道:“最近秦相如此针对于我,难道就只是因为如此?”

“杨家发生了那种事情,其势自是不在,而韦薛裴杜皆在长安安家,就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要整治他们再容易不过。他甚至都不用亲自去对付,只要给我一点小小的权力,就能让我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谁让爷我才是长安城最为跋扈之恶徒呢。”

“所以六爷您就接了五爷的位置坐上了内务府?”

“自是这个原因。可你陇西李家不一样呀,你们远在陇西,且还与陇羌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那里的好一些事情得靠着你们才能办得了,可你们族中子弟又不自爱,你叫父皇怎么办?”

“所以清丈田亩之事还是对着我来的了?”

“不是对你,而是对所有的世家,为了政通人和。另一个目的刚刚也已与你说明了,父皇是要给太子铺出一条通天大道出来。”

李荛苦笑一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现在怕是……怕是再做什么都晚了吧?”

“不,什么都不晚,李茂不是出事了么?他出事前你就没帮他,他出事以后你也没帮他,父皇其实很高兴呀!”

“秦相与卢相那里可不会什么都不想的。”

“卢相不希望你出事,也仅仅只是不希望而已。有白叔达的事情放在那里,他现在只能把精力放在吏部侍郎位上。你心中有所怨,也只能让你有所怨了,总比好过陇王党全军覆吧?秦相那里你更不用担心,白叔达与你若是都损了,该担心出事的该是他秦谦了。你之所以患得患失,乃是定力不足!而你定力不足又是因为……。”

刘梦棣说到后来笑出了声来。

李荛疑问道:“是为何?”

“呵呵,你可曾为每日吃食而患得患失?可曾为冬寒骤至而患得患失?”

李荛摇了摇头。

刘梦棣接着说道:“你当然不会有这等顾虑,因为你不缺呀。患得患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害怕失去已有的那点东西。所以,你真正缺的是那户部尚书之位呀!”

李荛言道:“皇上是不会把户部交到陇王党手中的,除非他把御史台给换了,或是……”

“或是接白叔达吏部侍郎位置之人是太子党是么?呵呵,所以你就不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秦相,与他做一场交易!”

“不是我信不过他,我若是与太子党做点什么交易,怕是大爷那里更不会保我了,将来有点风吹草动的……所以,我也只能来找六爷您了。”

“我在朝中无权无势的,保不下你来呀。”

“有皇上的圣宠即是有权有势。只要六爷您稍稍地帮帮忙……”

李荛说着看了自己身边的女儿一眼。

刘梦棣一边给李荛斟茶一边笑道:“我是个贪财好色之徒没错,但我还没有傻到为了个女人而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搭上。要不然上一次你让你女儿为李茂之事在宫中与我说话之时,她便已不是完璧之身了。其实我不爱占你便宜,你的便宜也不好占。其实……其实你想独善其身也是不难的。”

“如何?”

“顺着父皇心意把盐引代币与清丈田亩之事给办了不就行了么?”

“这两件事情都不归我管呀!”

“你其实很早以前就可以让李茂不要弄那些私盐,现在的局势是因你自己下不了决心不割舍李茂以至大祸临头。盐引代币你即是不相掺和,那清丈田亩你却是一定要做好呀。你得让你那些族人将陇西及关中所有的田亩都按实数相报,做一个典范出来,并且要自行惩戒族中不法之族人。你即为表率,父皇必嘉奖于你,升任尚书便有望了。”

李荛摇头笑道:“我一陇王党,能做得了太子党的户部尚书?我没这个奢望。只求在太子党登基之时,能全身而退即可。所以皇上那里还请六爷您……”

“都说了你没事了,还这般心疑做甚?”

李荛言道:“我已成众矢之的,怎么可能没事?太子党不把我这个户部的钉子给拔了,他们是不会死心的。而现在,我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却还靠不上大爷,想想真令人唏嘘呀!”

“父皇那里我说不上话的。”

“您若是说不上话,也就不会有什么清丈田亩与盐引代币了,卢相那里已经与秦相说过话了,他们一至觉得是您捅出来的事情!”

“前日我刚得罪了父皇!”

“六爷,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吧?”

刘梦棣却是笑道:“合着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呀!我保你是没用的,你得做点什么事情,让父皇觉得离不开你才是!”

李荛摇头言道:“我能做成之大事,必是举我陇西李氏之力。而皇上渐渐忌惮世家,我若是真如此,那与找死无异。六爷您能保下永寿侯必有办法保我,您是觉得我不够真诚么?”

“真诚?上一次我可是白白得帮了你的一个大忙,这一次又要我白帮?我做生意从来都不吃亏,但你与父皇却是常常让我吃亏呀。”

李荛笑道:“六爷,您别与我开玩笑了,您哪里吃亏了,若不是我,您哪里来的那五万引盐引呢?皇上不会那么大方的!”

“那我还得谢谢李侍郎你了。”

“倒不必那般客气。”

“你还客气上了!”

刘梦棣说着又将一杯沏好的茶送了上去。

他接着说道:“陇王党虽然倒了一个白叔达,但父皇绝不会让大哥也倒下的。太子最近颇受皇上赞赏,大哥争不下这个嫡位来,怕是……怕是得落得与豫王一样的下场呀。你这个大爷党怕也是要当到头了,不过是弃子罢了。你为何不去找太子呢?只要入了他的太子党……”

李荛轻笑道:“我知六爷之意,增太子权重,以获皇上之忌嘛。这般也只是利于大爷与六爷您,与我是无益的。且他薛家也得能容得下我李氏呀。他们要是那般与我和睦,我当初也不至于会入陇王党了。如今……如今也只有请六爷您给我指一条明路了呀。”

“我又不参政,你说这些……”

“可你玩的比谁都花,你若是真想与太子争一争,未必会输。”

“李侍郎玩笑了,父皇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废立太子一事。与太子争嫡?呵呵痴心妄想!不是,你怎么老想着入这个派那个派呢?”

李荛呵呵笑道:“要不然呢?没有依靠怎么过活呀!”

“蒋宗宪可没有什么派系。”

“他也没少帮太子党的忙,他也怕太子登基以后太子党会对他不利。说起来他现在也算是半个太子党、半个六爷党了吧?六爷,您即是不想帮我保上一保,那……那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李侍郎讲来也就是了。”

“过完了年,六爷您就正式去内务府观政了吧?我想请六爷您帮个忙,砍掉内务府一些开支,也好让我户部好过一些呀。”

刘梦棣笑道:“李茂家里一定抄出了不少好东西吧?内务府正在改制不好接收,褚户部又在那里盯着,想来一定全都便宜了户部。得了好处就别四处嚷了,父皇那里绝不会肯缩减户部往内务府的拨款的,你该不会不知道父皇想做什么吧?”

“知道是知道就是……”

“你猜父皇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银子?”

刘梦棣摇头笑道:“银子谁都缺!即使是李茂这样的大盐商也一样。”

“六爷的意思是……”

“粮食!”

李荛想了想说道:“我家中的确是有些存粮,那些存粮对百姓来说可能是算多的,但对皇上来说……他也未必是看得上呀,不是我小气,而是……”

刘梦棣笑道:“我又不是那摊派逼捐的官家,李侍郎你想什么呢。父皇让我帮他弄些粮食,年后即会运来,你帮我把粮食存着就可以了。”

“存些粮食?”

“秘密存粮!”

李荛好奇地问道:“六爷您哪里来的粮食?”

刘梦棣笑道:“这你别问,这事连父皇都不过问。”

“皇上的粮食?”

“你以为你那几万引盐引是白给的么?”

李荛想了想说道:“皇上到底何意呀?”

刘梦棣解释道:“还能什么意思,就是秘密让我储点粮食,想来是将来打起仗来的时候好调配。”

“秘密?这有什么好秘密的?”

“我不知道,即是不想让人知道,想来是有别的特别用途吧,可能是想奇袭什么地方,怕粮食一下子转运过去会引起对方的什么怀疑。即是不能做到攻其无备,那还算是什么奇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