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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让皇帝刘泷去罚何溯之,相反是在保何溯之。

虽然何溯之自己没有从中得利,但卓不凡所说的何溯之包庇罪还是有相关情节及根据在里面的。

这等可判可不判的案子对于刘泷来说也是极为为难的。

判了的话,会失去这么一个有能力的能臣,且会让何溯之像文延贞一样为之蒙冤。

若是不判,怕是不能服众。

刚刚秦谦则是用话术将卓不凡所口中的包庇罪改成了为国家为社稷而不敢向皇帝述说, 大大减轻了何溯之的罪过。

按秦谦所说,“重责”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重罚”!

刘泷侧目向着卓不凡看了过去。

若是卓不凡真的不死不休,自己就得在卓不凡与何溯之之间选一个了。

但此时卓不凡明明听出了秦谦的话中之意,却没有任何反对的说辞,依旧默默地跪在原地。

对于卓不凡来说,自己原本就是太子党,现在为了正义、为了百姓却要将同是太子党的何溯之给牵扯出来,这让他心中还是十分矛盾的。

即是已将事情给说了出来,皇帝刘泷也愿意对盐道那里进行一番整改,消此弊端,卓不凡其实也已经是太到目的了。

既然皇帝不太情愿对何溯之加罪,秦相那里也同意了对何溯之进行一些惩罚,卓不凡心中也觉得自己不必做得太过。

要不然以后自己在朝里真没办法立足,更没办法为百姓说话了。

想到这里卓不凡才默然不语,不再言说。

皇帝刘泷见得卓不凡十分知趣,这才转而对卢检问道:“卢相以为如何?”

对于卢检来说,盐道弊案的爆发自己是阻止不了的。

能只牵扯进李茸等盐道数位官吏,让陇王党仅仅只是伤筋动骨,这已经是皇帝极大的开恩了。

此时自己若是抓着何溯之不放,定要整死他,怕是会引来皇帝刘泷的反感,而使得刘泷扶植一名太子党去做那吏部侍郎。

反正有这么一出好戏,何溯之也别想再在朝中混了,接下来的重点应该是放在户部侍郎与吏部侍郎这两个职位上。

卢检的脑袋在快速地运作之后,往殿中移了几步出来,躬着身说道:“臣非御史台之属职,无大理寺之辖权,不敢妄言罪罚。皇上乾坤独断,自有圣明。”

刘泷对卢检的话十分满意,他说道:“即是如此……”

“臣有议!”

还没退回到队列里的工部尚书周元甲叫了一声来。

刘泷问道:“周爱卿有何言?”

周元甲恭敬地说:“盐道之弊在于下贪而上益、上行而下效,即使有御史监察并惩之罪首,亦不能平之其弊。臣估妄言之,若户部仍持盐务,此弊病必不能绝!”

周元甲刚刚一直在搅这件事情,刘泷听到现在总算是看明白周元甲想要做什么了。

历朝历代的盐务由于发行盐引及审计、生产、运营、运输等相关关节,其主要职权职能是在户部与工部之间流转变化的。

有些朝代因重视生产则归于工部管理,有些朝代重视盐引发行而归于户部管理。

本朝则是按前朝惯例,由工部进行生产,别的都交给了户部。

洛王的盐货被劫,刑部查来查去虽没查出个结果,但却是查出了洛阳知府与盐商勾结,甚至还发现白叔达在其中有包庇的嫌疑。

这使得皇帝刘泷派右都御使卓不凡开始密查盐道之事。

原本卓不凡是冲着工部去的,毕竟那些私盐最有可能来自工部的盐厂。

可最后却发现最干净的竟就是周元甲的工部,反而是户部及盐道那里出了大问题。

所以工部尚书周元甲此时是最有权来说盐务的归属问题的。

按周元甲的说法,盐道那里与户部牵扯太深了,想要根治,就得换个部门进行管理,要不然就凭着原先已有的各种师生关系、裙带关系、派系关系,即使这一次会压下去了,但谁又能知道多久会死灰复燃呢。

刚刚周元甲给盐户说好话,即是为了把那些盐户从户部转到工部来进行管理。

若是真去查盐户,即使转给了周元甲,将来盐户闹出事情来也是他周元甲去背锅。

总之,周元甲在站出来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将现在发生的这些都给算定了。

皇帝刘泷在听了周元甲的话以后也有些动摇起来。

周元甲的确是位能臣,别人管理一部可能会显得十分吃力,而周元甲却是极为轻松,就如同韩信带兵那般多多益善。

刘泷也一度想过让周元甲入阁,若由他来管理盐务必然是能管理得井井有条。

可问题是,如果将盐务交给周元甲来管,那户部的权重必然降低。

或者说,今日这一场神仙架打下来,陇王党与太子党都损失了一些实力,但他周元甲却是还指望着能赚个盆满钵满。

刘泷正犹豫之时,褚文儒再一次站了起来说道:“臣有议!”

“褚爱卿讲来。”

“臣弹劾工部周尚书度不臣之心,谋私己之辖驭,欲夺工部之权柄,其心可憎,其罪当诛。”

刘泷白了褚文儒一眼,好似是在说:“你自己户部出的乱子还还不够大么?别人说几句怎么就其心可诛了?就算是把你裁撤了,把户部给他周元甲来管,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谁在周元甲在工部做的比你在户部好呢。”

周元甲此时却是笑了一声说道:“褚尚书误会了,本堂之意非是要谋你盐务之重,而是觉得工部繁事太多,那盐务又不当一分为二,想当此事全权托于户部,皆于您褚尚书来管辖。”

“管就管!”

刘泷没等褚文儒把堵气的话说出来,那龙袖一挥,连忙说道:“褚爱卿先行退回,待朕问之周爱卿。”

刘泷转而对周爱卿说道:“周爱卿之言其实在理,但盐务人员之杂繁、事务之乱絮,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整备,户部这边……哦,当然了,周爱卿若是有整备之法,亦可陈书上奏,朕必与内阁辅臣总商之。”

周元甲一听,那两眼便放了光,他好似就在等刘泷的这句话。

周元甲又向前走了几步,十分正式地来到了殿中。

他往地上一跪,右手在袖中一摸,竟是一口气拿出了两本奏疏出来。

“臣工部尚书周元甲有本要奏!”

周元甲将那奏疏高高地一抬,说道:“臣有盐务改制之奏一本,疏盐道、盐厂、盐业之新政新规计十三条,改制七十四项。有制盐新法一本,可省其成本。望呈皇上御览。”

周元甲没有一早将这两本奏疏拿出来,甚至都没往通政司里扔递,可见他是一早就预谋好的了。

那刘泷此时也有些无奈,只得让那内管宫总管石原过去将那两本奏疏拿了过来。

当那奏疏被放在刘泷的御案上被打开之时,刘泷不自然地眨了几下眼眼。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周元甲制定的改制计划十分详细,因奏疏的长度有限,他不得已,将那字写得小了一些,便得刘泷有眼睛有些发迷。

那洋洋洒洒万余字的文言文信息量是爆炸一般的多,哪里是能马上看完的。

刘泷只看了几眼,便将那奏疏给合上了。

他想了想说道:“周爱卿此程章之奏与密查弹劾之奏不同,未投通政司非程章所规,罚你一月俸禄以作训戒!”

周元甲一听,心中大喜,连忙磕头说道:“臣有罪,臣愿受罚!”

他心喜是因为他看出了刘泷极为满意他写的这份改制章程,但若是贸然使用必然会有太子党及陇王党出来说事。

刘泷先把周元甲给罚了,这样才能把那些朝官的嘴先给堵上。

刘泷接着说道:“着内阁首辅秦谦、次辅卢检,户部尚书褚文儒、侍郎李荛、工部尚书周元甲、侍郎崔通、薛峻,于朝会后延英殿见驾!”

“臣等遵旨!”

是个明眼人都看出了刘泷已下定决心要将部分盐务从户部转到工部去。

他没有直接在朝堂上做这个决定是因为周元甲的这一份奏疏在程序上是有问题的,他应该先投递到通政司去。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情还得与户部进行商榷,所以他要召集内阁及户部、工部一众朝臣议一议要怎么让渡盐务,而不是要不要让。

刘泷在吩咐完这一些以后,便让周元甲平身退回到了队列之中。

那周元甲心满意足,但却没有向任何人示威,以显自己的算计得手,而是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

或者说,这是五皇子被夺了内务府之权以后,皇帝补给五爷党应该有的权柄,更是自己该得的,根本就不值得去显摆。

现在殿中又只剩下跪着的卓不凡与何溯之了。

卓不凡是等着皇帝发落何溯之。

何溯之则是等着被发落。

而此时那刘泷好似觉得周元甲夺权夺得太容易了,心中便又有了些想法。

他连忙唤道:“工部薛爱卿!”

刘泷所说的薛爱卿即是薛贵妃的哥哥、现任工部侍郎的薛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