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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议文停下脚步对着刘梦棣拱了拱手以后,那刘梦棣便转身向厅堂里走了进去。

曹议文也赶忙与折尉迟一道进到了厅堂里。

厅堂供桌两边任何时候都是各摆着一张椅子。

这两张椅子其实都是主人椅,即左边男主人座,右边女主人座。

刘梦棣来到男主人位上,却是向着那女主人座示意地又说出了个请字。

曹议文再次赶了上来,二人相互行礼之后,这才双双入座。

折尉迟则是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在客座首位上坐了下来。

没等曹议文开口说话,夏采荷从一边端着茶水便走了出来,将茶水奉了上去。

夏采荷一退,文卿梅带着八名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们轮流上前,将手中的果品糕点一一摆放在了供桌之上。

那果品糕点样样精致不说,就连高脚盘子的设计也让曹议文有些诧异。

糕点盘被换成八卦阵样式,这又让曹议文看得是连连摇头。

他不禁叹道:“美食美器,真不愧是齐王府呀!”

折尉迟则是在一边冷言冷语地说:“这里可不是什么齐王府,这里是五叶庄。齐王府在陇王府边上,是以前的豫王府改的。听说那间老旧王府里正闹着鬼呢,大白天的都能吓到人。”

折尉迟好似在拆刘梦棣的台。

但刘梦棣却是一点也没有在意,而是笑着对曹议文说道:“父皇的确是将豫王府赏给了孤王,因还在修缮,故而委屈公子爷在此歇脚了。”

曹议文连忙说道:“不委屈不委屈,可算是看到这天朝气象了!齐王殿下也别叫我什么公子爷,这是下面人胡乱叫的,哪里敢让殿下您说出一个爷字去,谁又敢在您的面前称爷呢!当然了,万岁爷除外。”

刘梦棣呵呵笑了起来:“在孤的庄园里,随意即是,无需那些个礼数,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孤性格乖张,还一直管他叫折小侯爷呢,二公子不必拘谨。难不成孤那现世阎魔的恶名还没传到西域去?”

二人的客套话让折尉迟有些插不上嘴。

曹议文尴尬地笑了一声说:“倒是有人提起过殿下,亦是这么称呼的。只是我刚一进来便看到殿下一身华装,且神采奕奕,实在是让人想不到那四个字!”

刘梦棣笑道:“衣装而已,孤在别人眼中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曹议文客气地说:“我在西边亦曾听一同姓商贾说过齐王殿下的大名,还听他说您曾有一句名言。”

“哦?孤说过什么话传到西域去了?”

“说,天下有人拜佛,有人拜道,更有人拜山中虎、河中蛇。满天神佛、无数神只亦是做不到让所有人都信奉自己、喜爱自己,何况是人呢?人自有好恶,自然也就会被有些人喜欢,被有些人讨厌了。”

刘梦棣哈哈笑了起来:“孤好似说过此话,却不想流传进了二公子的耳中,真是见笑了!”

“不不不,我此番西来,说是朝贡觐见,实则是为父帅前来视礼来了!”

“视礼?”刘梦棣疑问出声来。

视礼二字指的是婚姻双方的家长与未来儿媳或未来女婿见面的场景。

虽然婚姻双方的家长议定了婚事,但多少也得先见一见对方晚辈,于是便有了这个礼。

但有时也可以代指相亲,即婚姻没定下来之前就想先看看对方的晚辈如何,也可以归类为视礼。

视礼是有实际作用的,不是真正的礼节,有时甚至家长都不出现,而是让相师或是媒婆来看。

他们在看完以后会回报家长对对方进行一个整体评价。

比如有名的“东床快婿”即是这种情况。

当时郗鉴郗太尉派出一位门人到王家“视礼”,那门人回去以后对看到的一众王家子弟进行了一番评价。

只是当评价到王羲之的时候,那门人便说王羲之这个人没有礼貌,光着膀子坐在胡床上不说,还一手扇子一手干饼地吃着,没一点正经样。

结果郗太尉却偏偏选中了这位少年成名的书法大家。

当刘梦棣疑问出“视礼”二字的时候,曹议文则是反问道:“怎么?齐王殿下不知晓?”

刘梦棣也反问:“知道什么?”

曹议文解释道:“皇上曾派人给父帅送去了一封私信,说是刘曹两家虽有君臣之别,但实乃是兄弟之谊,只是血脉不通而已。又谓之曰,血脉不通何为兄弟情谊?于是皇上垂询,欲聘我妹为齐王殿下您的妻室!”

太祖皇帝与曹贵是结拜兄弟,曹贵之子曹经恒与皇帝刘泷自然也是同辈。

但曹贵经略西域以后就没再进过京,刘泷也自然没见过曹经恒。

为了稳住西边,刘泷在发往西域的礼节性非正式函件里也都是以兄长自居。

刘梦棣笑了几声说道:“哦,此事孤略有耳闻,原以为只是他人口中的闲语,却不曾想父皇真的去了函件。不知曹征西在收到函件以后是何意反应?孤之恶名世所周知,非是良婿,想来曹征西定会生气吧?”

曹议文马上说道:“殿下说的哪里话,父帅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呀。若非如此,他如何会让叫我即刻起程入京朝见呢?刚刚言说过了,此次进京朝见为次,视礼第一!今见殿下雍容华贵、雅量非常,我自是能好好禀报父帅,也叫舍妹放心了。”

刘梦棣此时却是长叹出了声来。

曹议文问道:“殿下为何叹息?”

刘梦棣摇头言道:“原本孤对此婚姻亦是十分期待,但见着二公子你却是突然心生愧疚了。二公子面红玉润,身负筋骨,自是横练武艺,本事在身,且谈吐不凡又见学识,必是汉末周郎般文武双全之贤才,此足可见曹征西之家教。有如此家教,令妹如何会是庸脂俗粉呢?而孤奢靡妄言,又贪财好色,绝非是良配!此婚姻若行,倒是孤害了令妹!”

“可不敢这般言语,天下有几人会认自己贪财好色的?那定是他人诽议或是殿下自嘲。就以刚刚一番言辞来讲,足可见齐王殿下人品优良了!”

刘梦棣说:“非是诽议,更非自嘲。孤行为颠倒,为人所不齿乃是实事。不瞒二公子,昨日孤才从外面买了许多的青雏美人进庄,现在那些人还在后院里演礼呢。”

曹议文笑着说:“大丈夫三妻四妾不算是什么大事,我父帅亦是有四房妾室呢。能嫁给殿下,那是舍妹几世修来的佛缘,哪里还敢挑剔。就以殿下此实诚之语,就非是夸夸小人能及了!”

“只怕她日子清闲,孤单难耐,过得不幸福呀!”

“殿下庄中缺衣少食?”

“怎么可能!”刘梦棣随口回应了一句。

曹议文马上说道:“今年冬天寒冷至极,西域那里亦是受灾严重,人口损失颇多。连我父帅亦是因此疾患在身。常人能得厚衣足食,这便是最幸福之事了,还要奢求别的什么?要真那般苛求,有多少富财都是使不够的。舍妹若是那等目光短浅之善妒人家,也没有资格嫁于殿下了,我父帅亦会言明实情,而不约此婚。”

曹议文这话就有些不真实。

如果征西将军曹经恒真的身体不适,他曹议文就不可能会放心大胆的来。

万一曹经恒真的出点什么事情,这征西将军的位置到那时就真的与他无关了。

曹议文说到这里,笑着言道:“与殿下说句知心话,舍妹心仪之人即是殿下这般身材健硕,谈吐有序,且威仪在身之人!绝配!绝配呀!”

刘梦棣认真地问道:“果真?”

“果真!”

曹议文回应得极为干脆。

刘梦棣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他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

曹经恒一定比皇帝刘泷还期盼着这份联姻,这对于征西将军府有莫大的好处。

但曹议文的表现却是比这种期盼更加强烈,所以刘梦棣一眼就看出曹议文一定有一件极难开口的事情要求自己。

刘梦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而后对坐在一边许久没说话的折尉迟说道:“折小侯爷,如何莫声不语呀?”

折尉迟应道:“你们寒暄你们的,我就是将他护送过来而已,且我也插不上你的话呀。”

刘梦棣笑道:“这是我的不是,把你给冷落了。我要是拿出琼浆玉液,是否可以安抚折小侯爷被冷落之心呀?”

折尉迟一听,连忙问道:“可是长安城中盛传的那种最好的酒?”

“对!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好酒,且还是我私留的最顶级的佳酿!”

折尉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刚刚说了些不好听的,六爷请别往心里去。却不曾想我还能蹭到这份吃喝!要是徐先生此就好了,他定是更为欢喜!”

折尉迟也不只一次提到了那位徐先生,但刘梦棣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

他只是微微一笑,唤声道:“梅儿!”

文卿梅从一边走了过来,站在刘梦棣身边轻声说道:“那一边准备好了。”

刘梦棣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二公子,宴客厅已备好了酒食,还请让孤王为你洗尘!折小侯爷,一同前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