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过中郎将后,云开命人将市门打开,在京畿卫的护送下,想要离开的普通百姓陆续离开,康乐市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余三郎亦在余家家仆护送下离开,只留下影奴这个唯一见到凶手身影的人协助查案,大理寺少卿闻声而来,探查此案元凶。
今夜伤人案不仅事关余家,甚至还牵扯了太子和玄甲卫,大理寺少卿不敢怠慢,仔细查看余三郎雅间,无奈一无所获。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手印,可见凶手早有预谋,绝不是一时兴起,此种情况便可排除随机杀人的可能,将目标锁定在和余三郎有情仇纠葛的人身上。
影奴立在市门旁,幽深的目光落在每一个离开的人身上。
此前凶手从雅间窗户逃走,余三郎的痛呼吸引了影奴,影奴当即冲进雅间,跳窗追逐凶手。
凶手身着夜行衣,速度极快,影奴见追赶不及,脱手甩出暗器,柳叶弯刀扎进凶手手臂,没入肌理,凶手速度不减反增,身形如同鬼魅,很快消失不见。
影奴不得不找上巡街的京畿卫,以余家之威,逼他们封锁康乐市,不准放走一个人。
虽然玄甲卫的出现让影奴始料未及,但他们直接关闭坊门,更不会让人随意离开康乐市。
柳叶刀上有毒,影奴很确定凶手无力离开康乐市,他一定躲在康乐市的某个角落。
太子欲送无辜百姓离开康乐市,影奴心中不满,却不敢明言,自请守在康乐市,唯恐凶手乔装离开。
这一站就是两刻钟,作为玉京最繁荣的市集,康乐市的人流量堪称恐怖,两刻钟内离开了很多人,影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黑色衣衫隐在市门阴影之下,与夜色融为一体,淬了毒的眼睛紧紧盯着每一个离去的人,他像一条躲在暗地里的毒蛇,吐着蛇信,随时可能跳起来攻击路人。
与此同时,云开携周淮安漫步于康乐市街道之上,穿过条条大道,两人拐进了一条偏僻狭窄的巷子。
周淮安静默无声跟在云开身后,目光却时不时瞥向云开,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子殿下这般金尊玉贵的人为什么要留下来趟这滩浑水。
身为臣下,他不该违逆主上决定,但更该时时劝谏,以防殿下陷入不必要的险境。
周淮安停下步子,正要说话。
却见云开一脚踢开巷子里堆积的竹筐,回头看他,“快来帮忙。”
话在周淮安喉头滚了一圈,又咽下,他僵硬上前,帮着云开移除堆在巷子深处的竹筐。
移着移着,周淮安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类似人手的东西,天色黑沉,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垂首定睛看了一遍,才确认那真的是一只男子的手,手骨骨骼很粗,手掌极大,腕间系了一根五色彩绳,彩绳染着斑驳的血迹。
周淮安大惊,忍不住后退,抬眸看向云开,却见云开一脸镇定,仿佛早知道竹筐深处藏着一个人,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殿下,这......”
云开拧眉,压低声音,“噤声,你去找马车,孤在此地等你。”
周淮安敏锐捕捉到云开的不悦,立刻垂首,“是。”
走到巷口的时候,周淮安实在没忍住,回首朝巷子深处看了一眼。
太子殿下负手而立,屋檐阴影遮盖了她上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唯有绷紧抿直的嘴角昭示着她极差的心情。
只一眼,周淮安立刻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云开心情实在称不上好,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第二个任务对象。
在她的认知里,他该坐拥财富、恣意潇洒,永远端着玩世不恭的笑,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不是奄奄一息躺在康乐市无人来往的偏僻小巷。
震惊、不解、错愕百般情绪涌上心头,尤其当视线落在那根虽然染着血却明显被主人爱惜得极好的彩绳时,云开嘴巴里竟然滋生了点点苦味。
凶案、余天赐......
顾璟辞,你都知道些什么?这些年你又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到今日地步?
云开不敢深想,她弯腰将压在顾璟辞身上的竹筐拿走,看到了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细碎的剪影投在他脸上,云开于黑暗中看清了他的脸,飞扬含笑的桃花眼沉沉闭合,白净的脸上沾满了鲜血,总是微微弯起的唇惨白如纸。
他和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
云开忍下心酸,拉住顾璟辞的胳膊将他扶起。
周淮安驾着马车停在巷口,见云开搀扶着一个人往巷子外走,顾不得震惊,忙跳下马车去帮忙。
“殿下,臣来就好。”周淮安架着顾璟辞另一只胳膊,直直看着云开道,眼底深处满是探究。
云开沉默一瞬,慢慢松开手。
周淮安好不容易将人弄上马车,坐在一旁喘着粗气,来不及平复心绪,在看清斜倚着马车车壁、不省人事的人的面容时,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将自己闷死。
“顾璟辞!”
正在上马车的云开听到周淮安下意识的惊呼,身形微顿,坐好后不动声色发问:“你认识他?”
周淮安点头,“何止认识!我与他...”
“你们去那边搜寻。”
“你们去前面搜寻。”
......
马车外的喧闹声打断了周淮安的话,他收敛神色,面上显出几分凝重,“殿下,臣去看看。”
云开颔首。
不知周淮安说了些什么,外面的人很快离开。等他再次坐上马车,视线便不停在云开和顾璟辞身上逡巡,欲言又止,神情古怪。
云开怕他憋死,也实在好奇他二人何时认识的,略等了会儿,问道:“你说认识此人,他是谁?你们何时认识的?”
周淮安长舒口气,道:“此人名唤顾璟辞,乃中州富商,与我外祖家有几分交情,臣年少时便和他相识。”
他几句话解释了与顾璟辞的关系,看了云开一眼,说出自认为最紧要的话:“算起来,臣与他已经数年未见,只知道他和余家有仇,受余家打压,家产几乎败了个干净,举家远走,已经不在中州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