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白这厢不提,时间回溯到半个月前。
江池饮了酒,足足睡了五日。
谢玄守在洞穴,寸步不离,终于等到江池苏醒。
江池刚刚从与十七的过去中回醒,人还没怎么清醒,脑子晕乎乎的找不着北。
谢玄疾步向他走来,“江少主,你醒了!”
羽衣从江池身旁冲出,长剑架在谢玄脖颈上。
山洞里有干粮,羽衣到底没有半点面子都不给谢玄,给他分了干粮饱腹。
啃了几日干粮,又席地而睡,哪怕谢玄追犯人的时候也曾睡过桥洞,但到底次数不多,五日下来,吃不好、睡不好,他的身子也有些受不住,眼下的青黑根本遮不住,嘴边生了胡茬,与他从前衣衫整洁、一丝不苟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被羽衣威胁,只得停下脚步。
江池被他的声音惊醒,顺着声音看去,瞧到谢玄的脸,最后一丝迷惘也消失不见。
江池拧紧眉,用仅剩的右眼看着他。
“谢少卿,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购买江少主的溯洄酒,还请江少主割爱。”谢玄回看着江池,语气诚恳。
江池闻言默不作声,上下扫视着他。
以为江池不愿,谢玄又道:“有任何要求,江少主但提无妨。”
江池摆摆手,解释道:“谢少卿不必说这么多,你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并答应我一个条件,这酒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谢玄不假思索道:“江少主请讲。”
“我且问你,你要这酒,为的是谁?”江池今盯着谢玄。
“为了我的妻子。”谢玄回道。
“据我所知,谢少卿并未娶妻。”江池质疑道。
谢玄:“虽无三书六礼,但在我心中,她是我唯一的妻。我此来灵州,就是为了查清毒害她的凶手。”
“好。”江池点头,“第二个问题。若是你心爱的人因为误会离开了你,不愿与你相见,且与其他男子相恋。你会怎么做。”
谢玄被问得一愣。
不知过了多久,他苦笑道:“我心爱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是我害了她,若她能活过来,哪怕她不再爱我,喜欢上了旁人,我也认了。”
“就这么认了?”江池嗤笑一声,“你甘心吗?”
这话不只是在问谢玄,还是在问自己。
“不甘心。但我不愿意再勉强她,伤害她。我明知道她其实不适合同我回玉京,我明知道她不喜欢玉京,不喜欢国公府,但我还是以爱为名,把她困在了玉京,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为难她。”谢玄神情悲恸,声音落寞。
江池冷笑,“这是谢少卿自己的选择,但我不会这么做。她是我的人,哪怕死了变成鬼,也必须是我的。更不要说她现在还活着!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双宿双飞,生儿育女,除非我死!”
从两人的对话中,基本可以窥见他们的性格底色。
谢玄到底是刑狱官,本性还是守规矩,重情义的。加之和阿鱼相遇时,他记忆全失,两人处于平等地位。他潜意识里更在意、更重视阿鱼的感受和想法。更不要提他此刻对阿鱼满心愧疚,自然不愿再伤害她分毫。
江池则不同。
他生于江家,是江家主唯一的儿子,通灵天赋不仅是同辈中最强的,即便放在整个江家,也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他自小顺风顺水,备受宠爱,因为具备通灵天赋,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加之十七不过是江家捡回来的弃婴,养大了做暗卫用的,在江池面前从来属于下位者,又偷偷思慕着他。
作为情感和身份地位的双重上位者,江池的自尊不允许十七先抛弃他,骤然听了十七毫不留情的话,江池确实怒不可遏,放不下身段,甚至一度想过就此放了她。
可他大醉一场,又看到了和十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的不甘被不断放大。
没有人可以抛弃他,他不允许!
“谢玄,记着你还欠我一个条件!等我去玉京后,记得还我。”江池抬高声音,眉眼中透着倨傲。
谢玄取下腰间玉佩,“答应江少主的我不会忘记,但我曾发誓,此生不再回玉京,这是我的贴身玉佩,能调动我手下的人,江少主自可拿去。”
江池喊了一声,“羽衣。”
羽衣总算收回剑,取了谢玄手中的玉佩交给江池。
江池倚靠在冰棺上,抬眼看向谢玄,观他神情不似作假,遂道:“可。”
他随手指了指堆在墙角的酒罐,“这些酒都是你的了。”
等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拿到了酒,谢玄紧绷的神经不由放松。
“多谢江少主。”他调转脚步去取酒。
江池在他身后喊道:“谢玄,那些酒不宜多喝,一日最多五罐,你不是江家人,没有通灵的本事,最多三罐。我怕你控制不住把自己喝死了,提醒你一句,要是有什么正事,尽早去做。”
谢玄脚步不停,“多谢。”
看了谢玄失去分寸的全过程,想到他从前无暇君子的美名,江池心情莫名其妙好了很多。
世上伤心人越多越好,才显得他不算太惨。
他嘴角噙着笑,对搬酒的谢玄道:“谢少卿,不然本少主免费帮你通回灵,看看你喜欢的人灵魂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往生极乐了。”
谢玄身形猛然一顿,抬起头一瞬不瞬看着他。
“江少主此言当真?”
江池眼中浮现笑意,“自然,不过不是现在,我身子还没恢复,十天后,你再来这儿一趟。”
谢玄直起身子,朝着江池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江少主。”
江家通灵术轻易不示人,谢玄没开口,也是不愿强人所难,更何况阿鱼已经死了,他做再多也无济于事。但既然江池愿意帮他,他亦不会拒绝。
谢玄走后,羽衣来到江池身边,不解道:“那些酒是少主好不容易酿的,就这么送出去,未免可惜。”
“这些酒对我已经没什么效用了,用来换镇国公世子一个承诺,不亏。”江池道。
听他这么说,羽衣点点头。
“少主要去玉京吗?”羽衣迟疑片刻,问道。
江池右眼中浮现冷光,“去,我一定要当面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