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没发现，你打算骗我多久？”
“陈策安，你故意报复我的对吗？”
沈青棠泪如雨下，她盯着他看，将他堵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介意他骗她，因为她也欺骗过他，他们算是扯平了。
可她讨厌他明明都失控亲她了，还想装自己不是陈策安。
他想装就装到底，干嘛还要亲她？
“你要是不承认自己是陈策安，今晚从这出去之后，以后我也不许你踏入这半步。”
“如何？”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语气满是坚定。
她从不开玩笑话。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陈策安，她以后也不会把他当成陈策安，但他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她会将他赶走，他休想再进她的屋子半步。
陈策安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阿棠。”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的告诉她：“我表字宴清。”
宴清就是策安，他何时骗过她了？
沈青棠见他这么说，才明白了过来。
陈策安确实要及弱冠了。
男子及冠取表字。
陈策安无父无母，表字是他自己取的。
沈青棠想到这里，到底没埋怨什么，她换了一个话题：“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策安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什么都告诉她了。
从那晚他们分开的时候开始说，两人聊了许久。
“你又中了毒？”
“那个叛徒是谁？”
陈策安那么运筹帷幄的人，若不是极相信那个人，绝对不会被人用计中毒。
“他叫奚道邢，你不认识。”
陈策安轻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他仿佛没生气。
“你的毒解了，为什么还会看不见？”
沈青棠下意识的抬手，她想碰他的眼睛，可又怕吓到他。
终于谈到了最沉重的部分，陈策安有些难以启口。
他不太想让阿棠知道他以后眼睛可能永远都不会好的事实。
可他不能欺骗阿棠。
“我的眼睛，以后都不会好了。”
他“望向”了阿棠所在的方向，即使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还是紧紧的“盯着”她。
阿棠会嫌弃他吗？
他们是不是更没有以后了？
沈青棠也没想到会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她沉默了许久。
陈策安这样的天之骄子突然失明，他会不会受不了？
“真的没有治好的可能了吗？”
她轻声问，怕他伤心。
“嗯。”
陈策安早就平静了，他的脸上没多少情绪。
只不过，他的心一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很难受。
阿棠没说不嫌弃他。
那她是不是嫌弃他？
她会不会不要他了？
陈策安摸索着坐近了些：“阿棠，我虽成了一个无用的瞎子，可我还有许多用处。”
“你若生气不开心，你便可以打我。”
他可以当她的出气包，只要她让他留在她身边就好了。
“阿棠，我已弃了这天下，此后和朝堂再无半分干系。”
“我可能……留在你的身边？”
他的声音带着祈求。
若他从未瞎了眼睛，他大可直接坐上皇位，而后造一个宫殿将阿棠藏起来。
可如今，他瞎了眼睛，他已是累赘。
连累阿棠，他万分不愿。
她若能让他留下，他自是开心。
若她坚持不肯让他留下，他亦不会恨她。
他心思到底太过卑劣，他还妄想着能和阿棠长长久久。
这样的小愿望，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
还有实现的那一天吗？
沈青棠听着他的话，她久久没开口。
只是她的眼圈已经有些红了，陈策安何时这般过？
在她眼中，陈策安是杀伐果断又冷漠无情的人，后来即使对她上了心，他也从未这般卑微过。
他竟然愿意成她的出气包？
“随便你。”
沈青棠默了许久，她轻声吐出了三个字。
她不敢说太多的话，她怕自己忍不住哭泣。
这样的话，陈策安可能会觉得她在同情他。
她不是在同情他。
“多谢阿棠。”
青年得了她的许可，他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
那双无神的眼睛仿佛都明亮了些，他的嘴角都弯了弯。
“莫哭阿棠。”
“睡吧。”
他打算将她哄睡后再离开。
是他将她弄醒了，他得负责将她哄睡。
“陈策安，你再亲我一下。”
沈青棠半躺在床上，她的胳膊搭在男人的脖子上，她稍微一用力，便将人的身体往下压。
她和他鼻尖相抵。
她先主动吻了他。
唇齿相贴的时候，她才放下了心，原来，陈策安真的回到她的身边了。
他真的好好活下来了。
沈青棠平静许久的那颗心再一次跳动起来，很有节奏的，速度越来越快。
陈策安乖乖的被她亲，他没有主动，更不曾不顾她的意愿伸舌头。
他就那样僵着身体，半弯着腰，瞎着一双眼睛让人啃着他的唇。
阿棠一点都不会亲，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后来沈青棠终于亲累了，他轻抚她的后背，打算像哄孩子那般哄她睡觉。
沈青棠嘴角微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将身子缩成一团，脸埋进男人的怀中。
“你陪我睡一觉。”
她闷闷的开口，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
“好。”
只要是阿棠想要的，他都应。
重逢的第一晚，他们相拥而眠。
沈青棠很快就睡着了，陈策安却久久没睡。
如今能这样拥着阿棠，他已然觉得幸福。
后半夜，他才慢慢睡着，然而睡的并不好，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阿棠又离开他了，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他还瞎了眼睛，如何能找得到一个有心躲着他的人呢？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所以陈策安做梦把自己做哭了。
天刚刚亮不久，沈青棠被他吵醒的时候还有些懵，好吵。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位置，只见陈策安缩在最边角的位置睡着，他的眼角红红，脸颊边还挂着泪珠。
他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青棠仔细的听了一会，到底没能听出来他说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做梦了？噩梦？
陈策安什么时候弱到这个样子了？
沈青棠刚刚想安抚一下人，没想到人突然醒了，而且一把抱住了她。
“阿棠。”
他的声音越发的哽咽了，他说：“我梦见你又不要我了。”
“阿棠，你要我好不好？”
他紧紧的抱着她，不敢松半点手。
沈青棠：“……”。
她感觉自己要被掐死了。
不过，陈策安是梦见了她吗？
她还是头一次见陈策安这样哭，他是真的哭了吗？
脸颊上的泪水并不是假的，他真的哭了。
沈青棠最见不得就是男人哭了，何况这个人还是陈策安。
她对他本就动了恻隐之心，如今心更是软了几分。
“梦是反的。”
她以后都不会离开了。
她日后都会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真的？”
陈策安“望向”了她，眼前一片漆黑，可他的语气带着期待，她的话是真的吗？
梦是反的，阿棠也不会离开他。
以往阿棠并不会说这些话哄他，可现在她说了。
她是在安抚他吗？
还是说，他见她哭了？所以她心软了说这些话哄他？
原来哭竟这般有用吗？
陈策安突然后悔之前没多哭几次。
这般想着，他突然又“哽咽”了一下，“阿棠，你说你日后都不会离开我。”
“好不好？”
他开口，手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
沈青棠听着那道哽咽声，她瞬间点头。
“好。”
从前她可能会有些犹豫，但现在，她没有半点迟疑了。
先不说她的心里早就被陈策安占据一半，再说她确实心软了。
这样的陈策安，她如何拒绝得了？
“阿棠。”
“这算是你的承诺吗？”
陈策安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还记得上一次的时候，他也是这般问她要承诺，可她面上满是迟疑，她连骗他都不愿意。
这次呢？
“嗯。”
“承诺。”
沈青棠叹了一口气，若她现在说愿意和陈策安过一辈子，他怕是不相信。
所以她不打算多说什么。
只要是他问的或是想要的，她给他就是。
一开始以为陈策安死了的时候，她确实因为他难过了许久，要说她心里没有他半分位置，她自己都不信。
一个女子若没有对一个男子动情，她定不会为他守节守孝。
但她全都为陈策安做到了。
沈青棠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一开始她明明只想要报仇，后来却慢慢失了心。
她的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有陈策安哄她开心给她剥虾剥荔枝的画面，也有她生产的时候他魂不守舍守在她身边红了眼眶的画面。
有他每晚都搂着她睡觉，在她噩梦惊醒的时候第一时间安抚他的画面。
还有他每晚主动哄孩子睡觉换尿布的画面。
陈策安早就一点一点的侵入了她的生活，她和他试试又何妨呢？
从前没能给出的承诺，现在她愿意给他了。
上辈子对不起她的人又不是陈策安，她不应该将他定义成和许文川一样的人。
“多谢阿棠。”
陈策安笑着又抱紧了她，得了她的承诺，他心中欢喜。
但他到底没敢当真。
只要阿棠说出来哄哄他，他就开心了。
只希望阿棠日后能多希望他一些，这样就足够了。
“陈策安，要不要让许大夫再看看你的眼睛？”
或许他的眼睛有的治呢？
“阿棠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听话，这样阿棠才能更喜欢他。
“阿棠和许大夫关系很好吗？”
他旁敲侧击，眼圈再一次红了起来。
她之前都没和他关系这么好过。
“认识而已，算不得关系好。”
沈青棠见人又哭了，忙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陈策安故意哭给她看的？
但她好像真的很吃这一套。
“莫哭了。”
她怕他将眼睛哭坏了。
陈策安没开口，他打了一个哭嗝。
沈青棠：“……”。
“策安哥哥还没见到孩子呢！我带你去看看孩子。”
“别哭了。”
沈青棠忍不住出声，又给他擦了擦泪水。
这一次，男人点头“嗯”了一声，而后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嘴角弯了弯。
原来阿棠真的吃这一套。
看来他以后真的要多哭哭了。
沈青棠并不知道男人的想法，她带着人到了孩子的房间，“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许多，策安哥哥应该很难认出谁是谁了。”
“不过，策安哥哥不打算把脸恢复吗？”
此时陈策安还是另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沈青棠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待会回去再用药水洗掉。”
他的脸是用药水伪装而成的，要去掉自是也要用药水洗。
两个孩子还在睡觉，陈策安看不见，他只能等着沈青棠将孩子抱进他的怀中。
他确实认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妹妹了，两个孩子一样重，而且他也看不见他们的脸。
“阿棠将他们养的极好。”
他开口，将孩子抱高些，他在孩子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这是妹妹。”
沈青棠提醒了他一句，她眼睛明亮。
陈策安抱了好一会妹妹之后才去抱哥哥沈溪，同样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好了， 别吵醒他们了。”
“我饿了，我们该用早膳了。”
沈青棠拉着他出门，两人回了房间洗漱。
惊雪见两人和好如初的样子，她也开心着。
真好，姑爷活着回来了。
用早膳的时候，陈策安的眼睛又红了。
“我是不是给阿棠添麻烦了？”
沈青棠给他夹了一筷子之后，他突然开口。
“没有。”
她摇头，他并没有给她添麻烦。
“那阿棠喂我？”
陈策安突然又开口，沈青棠：“……”。
她再一次合理的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张嘴。”
虽然但是，她还是喂了他。
这一顿，陈策安就在沈青棠的投喂下吃饱了。
饭后陈策安恢复了原本的脸，沈青棠终于看他更顺眼了。
“我让许大夫来一趟。”
她说着就要出门去请人，可陈策安拉住了她的手。
“阿棠，我不敢一个人待在这。”
“我的眼前好黑，我想要你陪着我。”
男人面不改色的撒谎，沈青棠瞬间心软。
“好。”
她只能喊惊雪去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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