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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里,永无止境的奔跑还在继续。

胤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好像一个破旧的老风箱啊。

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能自嘲般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汗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双腿已经酸软到,再使劲儿也抬不起来的地步了。

现在的太子爷,每一步都是蹭着地面,往前挪动的。

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整个人轰然趴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

胤礽费力地睁开眼睛,还不等他从地上坐起来,就看见一束寒光,横在了脖颈处。

“我说呢。”

抬起头,在看见了来人是谁之后,太子忽然笑出了声:“明明已经顺利离开了,竟然还是被人莫名其妙给追杀上了。”

他到现在,竟一点慌乱都看不出来。

反而无比镇定地做了总结:“原来,就是有内奸的存在啊。”

拿剑横在胤礽脖子上的,正是最开始引开那些杀手的侍卫。

他听了太子爷的话,并非无动于衷。

握着剑的手,细微地抖动了一下。

“不想说些什么吗?”

太子抬眸,目光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睛。

嘴角仍旧上扬着,可是眼底却蓄满了寒霜。

沉默寡言的侍卫,此刻依旧保持着他不吭声的样子。

太子却忽然忍不住了。

他死死盯住对方的脸,厉声质问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事到如今,你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交代吗?”

胤礽已经知道,今天自己大概是要命丧于此了。

但是他就算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更何况,他心里始终不肯相信的那个念头——自己来江南执行任务这件事情,只有皇阿玛一人知晓。

现在遇到追杀,很难说的清与皇阿玛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胤礽不愿意相信。

哪怕他心里有时候确实会生出无穷无尽的怨恨。

恨不得自己头顶上的这座大山,能够早点移开。

可是,他心里一直保有着对皇阿玛的那份父子之情。

是以,不论手底下的人再怎么劝说,太子却始终不曾动过带兵造反的念头。

因为他不愿意,和养大自己的皇父,走到兵戎相向的地步。

“太子殿下,”长久的静默后,那个侍卫终于开口了,“抱歉。”

这句话一说完,胤礽就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一国储君,怎能狼狈求饶呢?

从容赴死也好。

至少能留个体面。

可是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都没有传来。

胤礽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低头一看,横在脖子上的剑,已经被收了回去。

“怎么?”

太子嗤笑一声,故意激怒他:“下不去手了?”

“还是——”

“想要留下孤,换取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啊。”

这也算是,太子能想到的,为自己留取一条生路的最好话术了。

“杀人需要埋尸,”却不料,那个侍卫无比冷酷地表示:“几步之遥外有一个悬崖。”

太子彻底愣住了。

眼睛瞪得老大。

这杀人的,还要被杀的自己去死?!

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呵!”

太子却不愿意他得偿所愿,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动弹。

“我走不动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说不出来的小得意,“随便你吧。”

侍卫好半天没有吭声。

紧接着,胤礽就感觉到他忽然呼吸困难了起来。

原来,是侍卫伸出手,提住了自己的后脖领上的衣服。

“咳咳——”

被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胤礽没忍住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即使这样,他也嘴上不饶人。

“没想到啊,你倒是挺不分尊卑的。”

“怎么?”

胤礽的视线,看向了前方深不见底的悬崖,抿着嘴,依旧笑道:“不打算直接把我给扔下去?”

“太子爷,走好。”

侍卫突然往后退了几步,跪下行了个大礼,紧接着就冲着胤礽走了过来。

好吧。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可是,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后方冲了过来。

扑到了那个侍卫身上。

强大的冲力,又被死死抱住的身体,两个人踉跄着,脚步凌乱地往着悬崖的方向走去。

然后——

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掉了下去。

胤礽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另一个人在一旁使劲儿喊他。

“您、您受伤了吗?”

小心翼翼的声音,却带着十足的关切。

太子机械般扭过头来,眼珠子都僵硬住不会动了:“怎么,会是你们?”

是了。

他已经发现,刚刚扑着侍卫掉落悬崖的,正是之前两个姑娘中的一个。

但是太子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记清楚,她们两个的容貌。

“对、对不起!”

剩下的这个,一听这话,立马紧张兮兮的道歉。

“我们不是故意的,”她嗫嚅着解释道:“只是……”

“只是我们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她们两个,已经无家可归了。

就算是逃出去又能怎样呢?

柔弱无依的两个弱女子,又容貌出众,到最后很可能活得更加生不如死。

索性,她们两个一狠心,就不约而同的跟在了那位一看就很富贵的男人身后。

希望能获得一条生路。

然后——

就远远看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商量的。

总之,一个人豁出了性命,救下了危在旦夕的太子爷。

“不,我,我没怪你们。”

胤礽头一次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刚那个场景,带给他的震动,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相反,”他苦笑了一下,又无神地说道:“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

“那我们快走吧,”剩下的这个姑娘,惊慌失措地表示:“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人追上来。”

胤禛这些年可以说是在六部里来回打转。

尤其是户部和吏部这两个重要部门,他待的时间更久,所以,对里面的情况,也更了解一些。

皇阿玛对他们的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和蔼,总让人觉得心有不安啊。

“看看,”康熙却在前面伸出手指着花,突然开口了:“这些花,争奇斗艳,都只为把自己最美的那一面,展现出来啊。”

“你们两个,”他转过身,看上去颇为漫不经心的,“各去选一朵,自己最喜欢的拿回来,给朕看看。”

“朕老啦,走不动了,”康熙第一次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最耿耿于怀的事情,“想赏个花,都得靠儿子了。”

“皇阿玛放心,”胤禩极为郑重地接下了这个口谕,“儿臣一定会精心挑选一朵最美的花,让您心情愉悦地欣赏。”

胤禛则是老样子。

点点头:“儿臣这就出发了。”

御花园挺大的。

否则光是后宫那么多嫔妃,都不一定塞得下。

胤禛和胤禩两个人,对视一眼后,选择了相背而行。

就像是他们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远。

最终,再无交集。

“这都多久了,我五哥怎么还没醒过来?!”

胤禟又在发脾气了,他对着战战兢兢如同小鸡崽儿似的缩在角落里的大夫,厉声呵斥着。

“你这个庸医!”

紧接着,他又把矛头指向了曹寅:“曹大人,您所谓的最好的大夫,就把我五哥治成这个样子了?”

胤禟怒火中烧:“莫非,你是不想让我五哥活下来?”

如同恶狼一样的眼神,死死盯住曹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给撕碎似的。

“九爷这是哪里的话啊。”

曹寅一脸的冤枉:“奴才怎么敢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当然了,他看上去确实有些不太好。

先不说白天要安排人手,把偷了账本的人给找出来。

晚上还不能按时休息。

被胤禟勒令和他一起,整夜贴身为五爷擦身喂水。

一整夜忙活下来,曹寅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样的强度啊。

此时,站在胤禟面前,他感觉自己眼前发黑,脚底发飘。

整个人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似的。

“苦肉计倒是用得挺好。”

可惜,胤禟是个铁石心肠的,还顺便堵死了曹寅准备装晕的路。

“可惜了,对我没用。”

“九爷,奴才万万不敢。”

曹寅脸上写满了苦楚:“实在是冤枉啊。”

“你也不用糊弄我,”胤禟嗤笑一声,“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竟然敢刺杀钦差大臣!”

胤禟终于图穷匕见了。

“如果五哥真有个好歹,”他笑得残忍又无情,“曹大人觉得,你们这些人,有几个能活?”

这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曹寅能怎么办?

不管是不是他们安排的刺客,单就恒亲王在自己别院里遇刺这件事,已经让他写了请罪的奏折,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

“还请九爷放心,”曹寅再也不敢糊弄了,“刺客一事,已经有眉目了。”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抓住审问幕后之人了。”

当然了,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被威胁。

临走之前,还要说一句挑拨离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