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丞相侧过身去,不想再看秦诗柔一眼。
“为了你,我不但牺牲了展宏,我还丢失了骁骑营的令牌,我脑门上的这个伤,也是为你伤的……对于你这个女儿,我这个做父亲的,已经做得够多了。”
“可你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体谅父亲。你越来越任性胡为,越来越让我失望。如果你不听从我的安排,那你这个女儿,我也没必要认了。”
即使他心疼,不舍,可他也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
否则,他真的会为了这个女儿,而连累到相府,宸王和淑贵妃。
秦诗柔伤心至极,她没想到秦丞相会这样狠心对她。
她抖着身子呜呜地哭着:“爹爹,你真的要这样逼女儿吗?”
“你明知道,我无法丢开沈聿臣。”
秦丞相仰头嘲弄一笑,他将眼眶里翻涌的泪意狠狠地压了下去。
“好,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他挥了挥手,让侍卫放开了周氏与沈聿臣,头也不回地踏入府门,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秦诗柔眼底满是惶恐,她有些无措地抓住秦夫人的手:“娘,父亲是不是很生气?他不会真的要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吧?”
秦夫人蹙眉,她缓缓地摇头:“你父亲最疼爱你,他怎么可能真的与你置气?估计现在正在气头上,过段时间他消了气,你再跪到他面前求求他,他也就心软了。”
“当务之急是要救治沈公子……这样吧,我手上有一处私宅,就在相府不远的地方,你带着沈公子他们暂时住在那里吧。等你父亲消了气,你再回相府向你父亲道歉。”
秦诗柔松了口气,对于秦夫人的安排,她没有任何的异议。
她也觉得父亲那么疼她,一定不会那么狠心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
只要她以后寻到机会,使个苦肉计,父亲照样还会和以前一样原谅她对她好的。
在秦夫人的安排下,拨了几个小厮婢女,送了秦诗柔沈聿臣,周氏他们去了那处私宅。
私宅地处城北,地方不大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四合院,前院后院的房间加起来,还不到十间房子。
因为常年不住人,门窗都坏了,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
周氏拉着沈云惜踏入小院子,她满眼都是嫌弃,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么破,这么旧,地方又这么小,这能住人吗?”
“秦夫人也真是的,要给房子,也不知道给一处宽敞的院子?”
这处宅院,与他们之前住的院子,完全没法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反差极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们之前住那么大的宅院,享受那么多的奴仆伺候,如今落身在这么一出小宅院,可真是憋屈死了。
周氏越看,越觉得不满意。
沈云惜也嫌弃地撇撇嘴,几乎快要哭起来。
秦诗柔的心思,一直都在沈聿臣身上,她吩咐奴仆简单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便请了大夫来给沈聿臣诊治。
半个时辰后,大夫眉头紧锁地结束诊脉。
他看向秦诗柔关切的眼神,欲言又止道:“这位公子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就算能及时接上……可,日后只能成为一个残疾人了。”
秦诗柔的脑子一懵,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夫。
她没想到沈聿臣会伤得这样重。
她的脸色泛白,颤声问:“残疾?怎么个残疾法?”
“以后他可能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便连走路都会瘸腿……”大夫斟酌着言语。
秦诗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周氏撒泼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啊,我苦命的阿臣啊,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老天爷,你怎能这样残忍啊?这让我以后,该怎么活啊?”
沈云惜也觉得天都塌了,她还指望着哥哥以后能有出息,能给她找个家世好的如意郎君呢。
如今,哥哥成了一个残疾,那沈家这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那她这辈子岂不是也要完了?
沈云惜捏着帕子呜咽哭着,她扭头看向秦诗柔,满脸都是哀怨:“我哥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造成的。”
“如果你没有缠上我哥,我哥和嫂子现在还夫妻恩爱着呢,我哥成了驸马爷,我就是驸马爷的妹妹,嘉阳公主的婆妹。依着那样尊贵的身份,我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找不到?”
“如今倒好了……一切都完了。呜呜,我哥哥被毁了,我这辈子也完了……”
周氏心里那叫一个恨啊,她再也忍不住,扑到秦诗柔的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你个害人精,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我们阿臣。”
“要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会得罪翾娘,得罪太子啊。你要为阿臣负责,这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们阿臣。”
“你不是很爱他吗?即使我们阿臣成了残疾,你应该也会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吧?你之前不是说,你的血很高贵吗?那就用你高贵的血,为我们沈家延续香火吧……”
秦诗柔猝不及防,被周氏打了一巴掌。
她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她捂着疼痛的脸颊,怔愣地看着周氏沈云惜……她们之前对她那样尊重恭敬,如今……倒是一点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们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她身上。
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她犯的,她们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凤翾宫。
顾若翾昏昏沉沉地睡着,身上不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疼痛让她无法睡沉,她的眉头紧皱,没有一刻舒展。
夏荷即使为她涂了止疼的药,也无法缓解她身上的疼。
顾若翾缓缓地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喊了句:“水……”
如今已是半夜,夏荷早已撑不住,靠在外间的软塌上睡了过去。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喊醒夏荷。
她咬牙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来自己去倒水喝……谁知刚刚一动,就牵动了背部与胸口的伤。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泛白额头冒出豆粒大的汗珠。
她又躺回了床榻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眼前一片昏黑。
突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轻笑。
“呵……”
顾若翾原本混沌的思绪,顿时清醒了几分。
“谁?”
一阵风袭来,床榻边搁放的一盏油灯火苗差点被这股风扑灭。
顾若翾抬眼看去,一道欣长的影子映入眼帘。
随之而来的,是一双黑色绣着金线的靴子……靴子上沾了一些雨水,随着那靴子的一步步靠近,柔软的地毯上落下了一些水渍。
一股冷淡的沉香扑鼻而来。
顾若翾眸眼颤动掀起眼帘,当即便对上一双睨着笑意的狭长凤眸。
“我就猜到,你会疼得一整夜都睡不好。”
“这趟倒是没白来。”
男人勾唇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他倒了一杯水,将瓷瓶里的药物倒入了水杯里。
待药物消散溶于水中,他修长白皙的手端起琉璃茶盏,凑到了顾若翾的嘴边。
“喝下去,这药能有效地缓解你身上的疼痛。”
顾若翾蹙眉,她身子往后避了避。
“谁让你进来的?不经通传,你便堂而皇之地闯入本宫的内殿,慕今安,你的胆子倒是真大啊。”
“你信不信,本宫只要喊一声,就会有侍卫冲进来,将你这个登徒子给缉拿,将你当场诛杀?”
慕今安挑眉笑着,一点都不生气。
他掀起衣袍,姿态潇洒地坐在了床榻上……他俯下身子,一点点地靠近顾若翾。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了顾若翾的下颌。
他也不与她废话,将杯盏贴近她唇,态度强硬地逼着她喝下杯盏中的茶水。
顾若翾眼底满是惊愕,她避无可避,根本就无法反抗挣脱他。
她一连被灌了大半杯的茶水。
“咕噜噜……慕……慕今安,你……你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