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古朴典雅的房间,但这并没有给汪玉带来一丝温暖与舒适。
相反,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裂开一般疼痛难忍,眼前是一片模糊不清,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仿佛置身于一团浓浓的迷雾之中无法自拔。
他拖着沉重而又疲惫的身躯,有气无力地迈着脚步走进了饭堂。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蒋莲和周若芙早已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他。
周若芙那张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宛如一朵盛开的花,然而其中却透露出一丝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狡黠之意。
只见她轻轻地抬起下巴,用一种略带挑衅的目光凝视着汪玉,开口调侃道:\"哟呵,'冰块脸'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呢!瞧瞧你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昨晚没有睡好吗?\"
面对周若芙如此直白的质问,汪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与此同时,细心的蒋莲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汪玉的不同寻常。
她那美丽的眼眸中流露出满满的忧虑之色,她语气轻柔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没有睡好呀?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周若芙却突然插话进来,言语之间充满了讽刺意味:\"哼,我看呐,说不定某人昨晚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摸摸地跑出去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萎靡不振呢?\"
面对这样的无理挑衅,汪玉面无波澜,仍是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一旁的蒋莲却看不过去了,她嘴角微微上扬,装作生气的模样,轻轻举起手来,想要敲打一下周若芙的脑袋。
周若芙一边闪躲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呀呀,阿娘,错啦!您就饶了芙儿这一次嘛!”
蒋莲见状,不禁轻嗔一声:“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这般与督公大人说话。他可是你的长辈呢,和你的舅舅们一个辈分。”
周若芙调皮地眨了眨眼,反驳道:“哼!我的舅舅们可个个都温润如玉、和蔼可亲,哪像这位督公大人,整天板着一张冰块脸,我才不要认这样的舅舅呢!”说着,还故意朝汪玉扮了个鬼脸。
不过紧接着,周若芙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主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但是呢,阿娘,如果您非要我叫他舅舅的话,也行,那好吧,我就乖乖改口喊他舅舅吧!督公大人,您觉得如何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旁的汪玉耳朵瞬间变得通红,他压低声音,不满地对周若芙嘟囔道:“什……什么舅舅!你还是直接叫我督公吧,我跟你可没那么熟!”说完,便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看周若芙。
而此时的蒋莲,则正站在一旁默默地盛着汤。她时不时抬头看看正在斗嘴的两人,眼中满是温柔与幸福的笑意,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温馨而又欢快的氛围。
用过早膳之后,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蒋莲牵着女儿那柔软的小手,缓缓散着步。
花园里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母女二人边走边聊,不时回荡着欢声笑语。
突然,蒋莲身体猛地一颤,刹那间,一个念头尤为强烈地冲击着她——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蒋莲迅速转过头来,目光紧紧锁定在身旁的周若芙身上,急切地开口说道:“啊!对了,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大舅舅,他说不定此刻就在京城!”
蒋莲这突如其来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划破天际,狠狠地劈在了周若芙的心间。
她不禁浑身一颤,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不安。
周若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母亲,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追问道:“怎……怎么会呢?大舅舅一直在漠北负责边境的药庄和粮仓,好端端的为何要不远千里来到京城?这里面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周若芙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满是忧虑和疑惑。而一旁的蒋莲见此情形,也有些心急,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儿才好。
蒋莲不明白女儿为何如此抵触蒋家的人涉足京城,但是她也知道,女儿所有的抉择都是为了蒋氏一门的荣辱和安定。
一时间,整个花园都陷入了一片凝重的氛围当中。
周若芙整个人如同被冷雨浇遍了全身,她的脑海里,闪现出前世所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苦,前世舅舅们个个惨死的结局,冰冷痛苦的画面交织着,如同皮影戏般在她眼前不断放映着。
前世,大舅舅蒋奇楠,痴迷医道,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岭南道瘟疫爆发,大舅舅连夜筹集药材从京城赶往疫区,被乱军杀害。
二舅舅蒋奇柏为镇北义军筹集、运送军粮,走海路上胶东,在运送粮草的途中,葬身大海。
表姐蒋芍,那最清丽绝尘的妙人儿,在京城为难民施粥时被暴民掳走,最后满身污浊地死在淤泥里。
表哥蒋岚,少年侠客,鲜衣怒马,一次次在危难时刻救周若芙于水火,最终却被乱箭穿心而亡。
前一世,舅舅们、表哥表姐们无一例外的,都不得善终。所以今生,周若芙特意与蒋老太爷定了一条家规——但凡蒋姓族人,哪怕是尚未出阁的女子,亦绝不可轻易涉足京城。
当初周若芙向蒋老太爷提出这条家规时,老人家着实感到十分困惑,但当他看到这位向来聪明伶俐、远超同龄人智慧的小外孙女如此坚定的神情后,便猜到其中必定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
因此,蒋老太爷始终严格要求自己的儿子以及孙辈们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甚至是将来有望执掌蒋家大权的长孙蒋岚,也只有在迫不得已,必须亲自出面的情况下,才会进京,且每次进京之前,都必须经过周若芙精心策划和妥善安排。
周若芙猛地回过神来,定了定神,再次追问道:“阿娘,您究竟是从哪得到这个消息的?消息是否可靠?阿娘,大舅舅不会轻易违背家规的,是不是消息有误呢?”
蒋莲紧忙说:“但愿是我自己想多了,昨天,钱掌柜告诉我,他在码头上遇到了你大舅父身边的贴身管事弘文。要知道,这弘文管事打小,就一直跟随在你大舅舅左右,可以说是如影随形,从不离身,所以,我以为你大舅舅八也来京城了。”
周若芙不禁轻声呢喃起来:“弘文管事竟然来到京城了……”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说道:“咱们蒋家的那些管事们向来都是尽职尽责、恪守本分之人,没有主子的差使,绝对不会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尤其是像这种贴身为主子办事的管事,更是必须时刻伴随在主人身侧,须臾不可分离。阿娘的推断很有道理。”
蒋莲轻启朱唇,接着娓娓道来:“那是自然,而且这位弘文管事确实跟一般的管事不同。当年,他尚年幼之际,竟遭恶人重创,生命垂危,就剩一口气了。幸而被你大舅舅仗义援手救回府中,你大舅舅还治好了他的病,硬生生把他从阎王爷手里夺了回来。可是,令人惋惜的是,经此一劫,他那张脸毁了,变得面目全非,他便鲜少与外人来往,只听命于你大舅舅一人。”
周若芙不禁微微皱眉,随口应道:“哦,竟是如此?毁容了的弘文管事……那阿娘,您可晓得他姓什么?”她看似心不在焉地发问,但实则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蒋莲略作思考,方才回应道:“并无姓氏,据他所言,似乎忘记了过往种种,只记得自己叫“弘文”。
周若芙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让那颗烦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她紧紧握着母亲蒋莲的手,轻声安慰道:“阿娘,咱们济阳蒋氏百年经商世家,声名远扬,历经岁月沧桑仍能屹立不倒。这些年来,蒋家之所以能够在乱世的夹缝中求得安稳,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世人看来,蒋氏一族一直秉持着只求财,不涉党争、不问朝政的原则。各方势力皆将我蒋家视作肥美之羊,蒋氏族人不入京城,更是向世人昭示了我们远离权力争斗的坚定立场,这是一种平衡。”
蒋莲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慈爱与担忧:“芙儿啊,你的雄心壮志和谋略才智,阿娘不懂。阿娘所期望的,仅仅是你、汪玉以及蒋家众人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
周若芙用力握了握母亲的手,郑重其事地承诺道:“阿娘,请您相信芙儿。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好大家,确保每个人都能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无论遇到何种艰难险阻,我都会为您们遮风挡雨!”
安抚了母亲,周若芙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随即向身旁侍立的金钨姑娘投去一个眼色。
金钨姑娘何等机灵聪慧之人,瞬间领悟其意,当下领命而去,即刻召集隐匿于暗处的护卫们,倾尽全力于城中四处寻觅弘文管事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