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向来尊师重道的玄元仙君,此番面临长辈的指责,竟然选择了无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没让内心那激烈翻涌的庞杂情绪体现在神识传讯之中:
“师伯,您为何要做这种事?那隐仙宫弟子毕竟是机巧灵妙仙君首徒,身份在那摆着,纵然犯下再多罪责,也该交由隐仙宫自行处置,实在不行还有天环联盟仲裁,您身为万象阁太上长老,如此贸然出手斩杀他派弟子,实在是坏了规矩……”
“……此事,我自有考量,玄元师侄不必多言。”巽风真君说着,刚正肃穆的面容上有一刹那的动摇,但很快,他重新坚定起来,沉声说道,“玄元,你听好!潜伏在隐仙宫的魔修‘无忧’已死,那秦机妙也不会因此与我万象阁撕破脸皮,但潜伏在五行门的魔修‘烛火’较为棘手,他——”
“您说什么?!”远在万象阁山门的玄元仙君抓着通讯法器,几乎是在尖叫,“‘烛火’?!炽阳仙君之子鱼年鱼烛火?!您打算连他也杀了?!您疯了?!”
“冷静!”巽风真君斥道。
“冷静?!您要我如何冷静?!”玄元仙君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愈发向歇斯底里靠拢,“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您这边杀了鱼烛火,信不信回头那炽阳仙君便冲上我万象阁山门杀他个血流成河!”
“玄元!”巽风真君怒喝道。
不知是巽风真君带上了些许八环修士威压的神识传讯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时之间,点对点专用通讯频道中只余下玄元仙君过于粗重的呼吸声。
“玄元。”巽风真君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为难,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我也知道那炽阳寿数无多,一旦鱼烛火死于非命,必然是要发疯的。”
“因此,你这就以万象阁的名义宣称,‘巽风违背宗门法规,已被逐出万象阁’。”
“如此,那炽阳即便是发疯,也只会来寻我,而不会波及宗门。”
遥远的万象阁山门,玄元仙君独自站在宽敞的书房中,沉默许久,哑着嗓子问道:
“您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什么样的理由,值得以天环界万年的和平为代价。
有些规矩一旦被打破,再想挽回便千难万难,况且,还有魔门在一旁虎视眈眈……
巽风真君沉默片刻,暗叹一声,摇头道:“不可说。”
“‘不可说’……”玄元仙君扯了扯嘴角,一时之间,只觉得有股万念俱灰般的疲惫不断上涌,“呵呵……您可是自小在宗门长大的万象阁嫡系太上长老,这突然间的,就‘违背法规逐出宗门’了,谁会相信?又有谁愿意相信呢?”
“事实便是如此,由不得他们不信。”巽风真君沉声说道。
“您太天真了。”玄元仙君惨笑道,“人心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您与万象阁打断骨头连着筋,岂是说切割便能切割的?没有谁会相信这种说辞的,没有人会相信。”
“先不说五行门和炽阳仙君,就说说在您眼里必然会理性处理此事的隐仙宫和机巧灵妙仙君吧。”
“您真的认为,隐仙宫和机巧灵妙仙君会因为顾及所谓的‘大局’,就不对万象阁进行报复吗?”
“不,他们一定会报复的。”
“以牙还牙的对等报复只是基础,即便天环联盟出面仲裁,掌握着最前沿技术、隐隐有成为当代天环界最大经济体趋势的隐仙宫,也有的是办法针对万象阁进行不见血的报复!”
“无论如何,隐仙宫必然会进行声势浩大的反击。”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隐仙宫这个宗门的人心就散了啊!”
“……玄元多虑了,只是一个魔门妖女而已,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乃是赤日界魔门‘心莲阁’的圣女。”巽风真君宽慰道。
玄元仙君扯了扯嘴角,分不出心力就此事进行掰扯分说,只是不无讥讽地、惨然地说道:
“您有证据证明云无忧是魔门心莲阁的圣女,那鱼烛火呢?也有证据证明他是哪个魔门的圣子?”
巽风真君沉默片刻,硬着头皮道:
“我清楚他与魔门牵扯甚深,但证据无法拿出来……”
“那便放了他!”玄元仙君果断道。
死个云无忧,她这阁主自杀谢罪或许还能平息事态,再死个鱼烛火……扛不住,真的扛不住。
玄元仙君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若是宣称巽风真君入魔叛离正道的话,死了道统唯一继承人的炽阳仙君愿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