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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嫣然离去的脚步微顿,却也未彻底转身,只是稍侧了半个身子,道:“不知娘娘唤嫔妾有何事?安姐姐最近因操劳宝华殿祝祷之事,旧疾复发,嫔妾这还要赶着去探望一番。”

“你唤我娘娘,是要与我彻底生分吗?既如此,方才又为何替我解围?”甄嬛定定望着她,一双清眸似是极力想望透她的心。

“姐姐此话言重了,生分不生分的,原不在我,今日请安,姐姐不也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嫔妾一眼吗?嫔妾自问不是无情之人,既不知何处得罪了姐姐,自不敢再巴巴地腆着脸凑到姐姐身边去了。”史嫣然不咸不淡道。

甄嬛一窒,这才缓缓吐露心声道:“你咳疾好了也该告诉我一声,叫我担心,也叫我意外……”

史嫣然不由失笑两声,转身至她身前道,“姐姐,嫣然实在不懂,我平日去陪安姐姐的时间尚不足陪姐姐的三分之一,然安姐姐她,待我从始至终都至真至诚、全然信任;可姐姐你呢?疑我,怨我,连一丝上门分辩的机会都不肯给我……,难不成在姐姐的心里,嫣然也同富察贵人她们说的那般,只因出身微贱,行事便永远也上不得台面吗?”

甄嬛被问的有些哑口无言,她对史嫣然确实不如对眉庄与陵容那般全然信任,可同行至今,若说当真没有生出一丝的姐妹情谊,却也属实冤了她。

这其中,自然有很多她可以说道分辩之处,然她近日心神实在失守严重,根本无力去与她争辩太多,是以,只得轻叹了口气,道:“嫣然,那日太液池之事,原是我疑你在先,倘你有任何埋怨,我都受着。今日亦多谢你出手替我解围了,他日必报。”

“姐姐客气了,安姐姐曾教导过嫔妾,施恩莫忘报,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姐姐亦不必挂在心上。”甄嬛先退一步,史嫣然自也不会咄咄逼人,便也客套着接了句。

甄嬛知她心中还有气,只得暂且按下此事不提,转移了话题道:“陵容病了,是何时的事?可病的严重?”

“四五日了,太医只说是伤了心神,如今宝华殿的祝祷之事也已托付给了敬妃娘娘和惠贵人主理。”

“这么久了,她竟还叫菊青瞒着我……”甄嬛想到菊青每次来碎玉轩送东西时只口不提的粉饰模样,不由也是一阵埋怨。

……

寿康宫,甄嬛陪太后吃了药,又说了会儿话,太后方起了话头,对她谆谆善诱道:“……女人的容颜比树上的花凋得还快,一点儿也经不得老,老了再好的容颜都没了样子,想要回头谈何容易啊,这些日子,你只顾着自己的丧子之痛,你想过皇帝吗?若你没有想着皇帝,这次你没有了的只是个孩子,下一回便是你自己了。”

甄嬛不置可否,只情绪低落地垂眸告了声罪道:“臣妾知罪。”

太后一看便知她并未将自己的话彻底听进心中去,不由蹙眉道:“别知罪不知罪的,打理好自己,再打理好皇帝,哀家才安心哪。”

“是。”甄嬛柔顺道。

太后眸底终究略过一抹不忍,禁不住又多嘴嘱咐了句,“你先回去歇着吧,听哀家的话,别再伤心了。”

“谢太后。”甄嬛边说边起身默默一礼,“臣妾告退。”

“去吧。”

“是。”

……

永和宫,安陵容挽了轻髻,于暖阁榻上读着书,朝瑰则在一旁桌案边专注地调制着新香方。时光虽静谧,然安陵容偶尔抬眸间,却总怔怔地出神。

“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宝娟一边轻轻地为她打着扇,一边心中担忧地道。最近她们娘娘总是容易疲乏气喘,虽然太医只说是前些日子因为诵经之事劳神太过的缘故,可她冷眼瞧着,却总觉得还有什么旁的未解症结。

“宝娟,小绿嘴呢?本宫好似已经好几日未见到它了。”安陵容望着对面挂着的空空银鸟架,忽道。

说到这个,宝娟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抱怨道:“娘娘,不是奴婢说您,叶澜依再是您的救命恩人,您也不能完全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吧!她整日在宫里无所事事,不是训猫,就是逗狗,现在终于连小绿嘴也被她惦记上了,四五日前就说要帮娘娘您调教,可自将小绿嘴带走后,便整日神神叨叨的闷在房里不出来……,您说,她该不会是不小心将小绿嘴给玩死了吧!”

“你浑说什么呢,就不能盼小绿嘴点好么?”安陵容有些无奈,心道,宝娟这张嘴啊……,若非她时时约束着,也当真是百无禁忌了。

宝娟方说完也是后悔,怎么如此晦气之言也不小心说出口了呢,想着忙不假思索地拍着嘴巴,小声地连呸了三下。

见她已不再关注自己方才出神之事,安陵容才笑笑,继续将视线投注于手上的游记中。

永和宫偏殿,小贵子哄了弘佑小睡后,方离开。本想到小厨房看看他们娘娘的药膳炖的如何了,却见守在药膳旁的小栋子正入神地垂首在把玩着什么,不由便也好奇地凑了个脑袋过去。

哟呵,好漂亮的木簪,小贵子见小栋子不停地把玩着手中那方雕出了个雏形的小狐狸木簪,正想给面子的赞上一句,却忽地想起了最近以及数月前,他们娘娘有段时间莫名兴起的那股子爱簪木簪的兴致……呵!小贵子微微冷笑,难怪他当时觉得小栋子这狗崽子行迹可疑呢,怕不是娘娘当时兴致上来时,头上戴的那些破簪子全是出自他手吧!

呵呵!趁老子一心扑在小主子身上时偷家是吧?

小贵子眸色渐寒,旁若无人地将臂间拂尘插在了背后腰间,然后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大大微笑,并同时无声地活动起了这几日略有些僵硬的手腕和脖颈……

……

同一片天空之下,遥远的陕西省西安府。

一处高门大宅院外,一辆轻简马车缓缓停靠,待马车彻底停稳后,车帘掀开,然后露出了马车内一个小书童的脸。这小书童长得唇红齿白,一眼望去讨喜地仿佛年画上的小金童。他掀开车帘后,一双大眼睛先是滴溜溜地往四周街道上转了转,然后方眯眼去望前方的气派府邸。须臾,待确认好了门户上的几个烫金大字,方回头对车内禀道:“先生,没错了,这府邸在这条街上最是华贵气派、守卫森严,定然便是师兄口中所说的年府无疑了。”

“好,那便递名帖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马车内缓缓响起道。

“是,先生。学生这就去。”

远在西安府的年府十分低调的迎来了一位在陕西省小有名气的教书先生,此事仿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落入了一滴掀不起半分涟漪的雨水一般,除了已经启程前往处州府参加院试的安晋之收过这位老先生的一封手书外,没有引起其他任何有心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