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想不出答案的安冽没去问唐尧。
他心里清楚,如果唐尧能说,早就说了。
不说,必然是因为不能说。
至于为什么不能说。
安冽不禁想起那神秘高人。
那是真正超脱了现实的存在,刷新了他二十多年的认知。
那人能卷起狂风下起暴雨,翻手收纳万物,覆手——
等等!
该不会那段不知谁记错的记忆,就是被高人抹去的吧?
可实在说不通,为什么要抹去?又为什么没抹去他的?
安冽甩甩头,应该是他想太多了。
回归正题。
那么厉害的高人,这世上还有多少个呢?
安冽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不然以后恐不能安然入睡了。
他叹了口气,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而一句话让人睡不安稳的唐尧却睡了个饱觉。
他当时不过灵机一动来了个一语双关,哪里知道安冽会因为俩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等和各有秘密,想得如此之多。
不怪乎有人感叹,没有亲身经历,再设身处地,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唐尧一觉睡醒,满血复活,吃完早饭便继续昨天的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没问,另一个没说,仿佛昨晚那句话不曾存在过。
“阿曜。”安冽突然出声。
唐尧:“……”
他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喊过,就连虎默也是连名带姓那样喊他的。
何况“曜”和“尧”的发音不一样。
可他愣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缱绻旖旎的味道来。
唐尧失了会儿神,就听到安冽又喊了他一声。
他抬眸看过去,“怎么了?”
安冽注视着他,半晌后问:“我能这样叫你吗?”
“可以啊。”唐尧眨眨眼应了下来,随后问:“那我叫你‘阿冽’?”
安冽双眼乍然放光,“好啊!”
“阿曜。”
“阿冽。”
“阿曜。”
“阿冽。”
俩人幼稚地互喊几声,终于结束这话题,聊起那四十个士兵来。
唐尧教的那十个目前只是纸上谈兵,所以好赖暂时看不出来。
另外四十个人则不同,只要关注他们,就能看到他们每天的进步,还能看到阶段性成果。
他们作为第一批被选中的人,无论自身能力还是心理素质,都是那群伤残兵中最好的。
加上他们想给后人当榜样,想干一番事业,更不想辜负师傅们的用心对待,因而都非常努力。
就拿那十五个被绣娘带走的人来说。
他们之所以会缝缝补补,全是被逼出来的。
多数士兵参军时,从家里带出来的衣服仅一两身,而军队物资有限,军服也只发了两套,一旦坏了破了就没得穿了。
为了不让自己赤身裸体,大家开始试着自己缝补衣服。
奈何有些人真的是六窍通了五窍——一窍不通。
扎到手是小事,用力过猛扯破是常事,最令人无言以对的是,他们把完好无损那部分给缝进去了。
如此,只能拆线重来。
偏偏重来一次还是那样,又得拆了重来。
如此这般折腾,本来只是破了一个洞的衣服,硬生生给折腾出了几个洞来。
万般无奈之下,那些人只能放弃缝纫这活。
自然而然,最后剩下的,几乎都是手艺勉强能看的。
因此,那十五个还算心灵手巧的士兵,在几个绣娘的用心培养与发掘下,很快就能独立裁剪并缝制一条裤子。
从简单到复杂,从裤子到衣服,短短半个月时间,他们学会了如何用一块布做出一套衣服来,可谓进步巨大。
那之后,绣娘将他们分组,有的学做马甲,有的学做护腰护腕等小部件。
他们做的那些小部件,会被送到伤兵营,让其他人帮忙往里面塞棉花、铁板等物,最后再被送回来由他们封口。
看到那些成功做出来的小部件,他们更加努力,不仅做了好榜样,还给伤兵营其他人带来了真切的希望。
如今的伤兵营已经焕然一新,除了努力习字外,所有人都在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方向,发掘自己潜在的能力。
而被安排学习算数的十人……
在小莫公公把他们教会后,他们自发分组,两人为一组,一人计算,一人检查,最后再把结果交由小莫公公判断正误。次日调换顺序。
负责计算的人,会每天或去询问采购员,或到地里询问面积与收成,或了解仓库余量与每日消耗,或让战友出题……
总而言之,他们千方百计在日常生活中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
其中有两个较为优秀,不等唐尧回来安排他们,暗卫已经把人要走了,给唐尧的解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昨晚小莫公公跟唐尧提时,唐尧那个无语啊,挖他人才不说,还盗他口头禅。
就在他咋舌打算找暗一说道的时候,后者直接现身,来一句:“尊上莫恼,他们替属下赚钱,不也是替您赚钱吗?属下以后每年给您两成利润如何?”
唐尧斜眼瞅暗一,“两成啊?这么多?”
“不多不多。”暗一摇头,“属下用了您的计算方法,算您技术入股,等您说服王大厨把那几样菜和点心卖给我们,酒楼那块还给您算两成!”
唐尧一脸难以置信,“那些菜色和点心值两成啊?”
“昂!”暗一忙不迭点头,“您要想到更多,再给您加!”
唐尧:“……”
他知道现阶段食材和调料少了点儿,但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他哪里知道,他理解不了的主要原因是他不挑食。
这世上从不缺好吃的人,那些“饕餮”为口吃的,倾家荡产都不在乎。
唐尧有记忆以来就在孤儿院,那里别说吃好了,有口吃的就算不错了。
13岁那年,他成功逃离孤儿院,四处躲躲藏藏,身上那点钱还是小伙伴偷偷塞给他的。
他几乎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都是买馒头躲不起眼的角落里吃。
为了省钱,他时常去捡别人吃剩的东西。
后来长大了,可以打零工赚钱了,唐尧才有机会进餐馆吃顿正经饭。
那样长大的唐尧,怎么可能挑食。
他固然也爱美食,但不会刻意去追求。
至于被安排进厨房那十五人。
手巧的两个,一个被安排学切菜,一个被安排学雕花。
对色彩敏感的,被安排学摆盘。
对味道敏感的,跟几个大厨讨论得热火朝天,开发新菜、新点心去了。
剩下没天分的,只好做杂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