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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痛觉

要说面对“穿刺”这么可怕的事儿,白安一点没觉得慌和怕,那都是屁。

这二货是之前就在系统哪儿知道马上要有这么一劫了。

一直在心里可劲儿的自嗨打气,最后自己把自己都给逗乐了,见着刚好过来的林家夫妇才笑得那么没心没肺。

嗯,确实是“不带一点阴霾”,这糙汉子就算再修一个月的文学课,也生不出复杂的这么有层次感的情绪。

等他被照看了他好几天的护工带着,真正要去做穿刺了的时候,看着满目森森然的白墙白砖的时候,才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钻进来,一直往身体里冒。

白安把脊背挺得板板的,嘴唇紧抿,心里却是虚的。

穿刺——这学名一听就让人觉得渗。

这字眼儿,一穿一刺的,组合着就让人感觉疼。

是人,都怕疼。

“叮————”突然这么一声,让胡思乱想的白安醒了醒神。

这些天来,这声音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响,白安再熟悉不过。

“随即任务发布。”

调儿有些怪异的熟悉电子音开口第一句,就让白安笑了起来。

leva1啊,任务提醒啊什么的,零蛋居然都没说,这是忘了吧?他忽然的,就感觉自己不是要一个人去面对了。

“在穿刺体验中,尽量忍住疼痛,尽量不要叫出来。积分100分。”

白安嘴角的笑,裂得更深了。

人类是一种骨子里的群居动物,将孤独的恐慌剥离,心,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得,跟零蛋说的一样,就当这是一回体验。

足以用来装逼的体验。

于是,医生护士们有点儿意外的看着,这位比小姑娘还漂亮的男孩,一点都不用人催的躺上了准备好的医疗床。

无比配合,躺那儿安静的就跟高档橱窗里的娃娃似的。

除了活久见的袁主任,其他几个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心肠反而没了之前的硬性,生出几分不忍来。

愣是有些下不了手。

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什么事都是看颜值的。

若白安还是前世那一米八六满身肌肉的配备,这些人哪管你配不配和,早就撸袖子上了。

最后,还是袁主任这位大boss一声令下,美色再好也不如工资,几个听着顶头上司的话,就将白安的手脚用绑带固定在床上了。

几个白大衣围着他,还怕绑不住他似的,紧紧的按着他的胳膊和腿。

出手都是干净利落的把式,业务很是熟练。

白安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懵,眨了眨眼睛。

弧度漂亮的睫毛带着朦胧阴影扇落又展开,交织着湛蓝通透的瞳仁,有种特别纯然的无辜。

两个年轻的女护士顿时不忍的别过了头。

在穿刺的整个过程中,白安的脑子里不断地闪现着,撕心裂肺这个词。

他看着麻药打进他的胸腔,先是尖锐的疼,然后便是梗在整个胸口的麻木。

胸前的肌肉组织这时像都不属于他了似的,木然的像一块嵌在胸口的板子。

他要做的是胸腔穿刺。

穿刺点在肩胛下7~9肋间或腋中线相当6、7肋间。

平时一贯的是用来查肺炎的,可以抽出气体治疗气胸,也可以抽出胸膜腔内炎性渗出液,或注入药物以治疗胸膜炎,解除呼吸窘迫症状。

抽出的液体可作化验,也能进行细菌培养。

这些是白安在电脑上查到的资料。

然而,亲眼见到、和感受到的,是那些干涩僵硬的学术性文字叙述,所全然无法概述的。

即使打了麻药。

当感觉有些恍惚的白安,亲眼看着那根粗且长的针管森森然的扎进他胸口的皮肤时。

他绷紧了身体,关节的骨骼因太过用力的压抑而咯咯作响,牙齿狠狠的咬着护士早已放在他口中的毛巾,厮磨着发出钝痛的呜咽。

白安盯着龟速推进的针管,满脑除了撕心裂肺的痛觉,便只余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似乎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最后,就算是东北大老爷们,也不由猛地得一声嚎了出来,响亮犹如绕梁不绝,惨的吓坏了整个走廊的人。

等到结束时,口里的毛巾都被他磨烂了。

之后的白安,是在护士姐姐们不忍又心疼的小心伺候下,奄奄一息的被抬回病房的。

小月月和张老爷子都被吓了一跳。

白安脸色苍白的在被窝里睡过去,一向大嗓门的张老爷子话都不敢说了,连他喝水的保温杯都轻拿轻放。

小姑娘远远的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靠近。

她总是住院,身体没什么力气,脚步还有些蹒跚,一个人从窗边挪到对她来说很有些远的门口,却意外的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小月月轻轻的扒在白安枕头边,眼睛盯着他,静静的、空空的眨了眨。伸出手,想要碰一下他闭着的眼睛,却悠的又缩回来。

她盯着白安苍白得不见血色的面颊,像是有些伤心的,不可见的瘪了瘪嘴儿,又伸出手,学着她的母亲平时安抚她的动作,轻轻地,柔柔的,抚摸了一下男孩的脸。

这时,厕所里的月月父亲出来了,看着这情状,急忙上来一把抱起小姑娘,轻手轻脚的走远了几步。

这个年轻的父亲严肃起脸,压低声音对孩子叮嘱道:“月月,不要在哥哥睡着的时候吵哥哥,知道吗?”

小月月点了点头,扒在父亲的肩膀上,也不管他继续说教“要不然哥哥会不喜欢你的”这样的话,就这么安静的,继续盯着白安看。

这个内向的孩子,其实知道得比人想象的要多。

生病的苦楚不止在白安身上犹如催人成长的魔,小月月也一样,病痛与寂寞,让她什么都懂。

这场白色的光阴承载了太多故事,日夜催人老。

每一个人的每一段时间,都写着或绝望或希望的沧桑。

无论年轻、苍老、孤独还是幸福,世间百态,都以最真诚又最尖锐的姿态直接铺陈在病痛者的面前。

让人和着生与死的感受,一目了然的刻在脑里、沉在心中,铭记一辈子。

ps:不要问风楼为什么把穿刺的过程和感受写的这么详细。

风楼现在就告诉你。

因为风楼亲眼见过。

无论张老爷子,还是小月月,都有原形。

都是风楼曾经亲眼见过、相处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