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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又凝哭声一顿,抹了抹脸,强压抑住哭声,说:“谢谢。”

这是他们离婚之后,钟又凝和殷时律的第一次对话。

可是这样的重逢,竟然会是在遗体前。

多么的荒谬啊。

钟又凝起了起身,发现腿麻的厉害根本就动不了。

殷时律注意到,将她给扶了起来,钟又凝这才得以坐上去。

病房内,是一片死寂。

突然,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殷时澈憋不住了,大声的哭了出来。

“爷爷……我好想你!”

殷时澈一哭,钟又凝也忍不住了。

刚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而下。

殷时澈的哇哇大哭,和钟又凝隐忍的低声啜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张纸巾递过来,钟又凝看也不看就知道是谁给的。

她接过来就擤了鼻涕,然后继续哭。

殷时律就静静的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不知过去多久,殷时澈走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钟又凝缓了缓情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问:“爷爷怎么死的?”

殷时律道:“急性心梗。”

“到医院时人就已经不行了。”

钟又凝忍不住再次看了眼殷丛山,刚忍下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殷时律说:“爷爷走时,一直在叫着你。”

钟又凝心脏猛地一缩。

“所以钟又凝……”

殷时律吸了口气,才沉声道:“你一定要幸福,这样才不会辜负爷爷对你的期望。”

钟又凝闭上眼睛,狠狠地点头。

-

从病房出来之后,殷丛山的遗体就被拉去了殡仪馆。

葬礼已经确认好了时间,是明天。

殷海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对自己的父亲还算孝顺。

他不希望让自己父亲在冰冷的柜子里待上太久,早些入土为安最好。

钟又凝离开时,殷时律执意送她。

钟又凝再三拒绝,却还是拗不过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十分沉默的走在小路上。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云彩也是灰蒙蒙的一片绵延着一片。

空气中透着一股锁水因子的气息,闷的让人压抑,有些窒息。

钟又凝看向殷时律。

殷时律如往常一般,沉着冷静,只有眼圈是微微红着的,其余毫无情绪。

钟又凝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她问:“你……没事吧?”

殷时律看她,勾了勾唇:“我没事。”

钟又凝没说话,但眼神复杂,甚至还透着一丝关爱。

殷时律语气淡淡:“爷爷岁数很大了,我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对于他老人家来说,能活到八十多已经赚到了,更何况他走时身边有这么多人陪伴他,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钟又凝听着这些不属于殷时律能说出口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殷时律,爷爷是带着遗憾走的。”

殷时律闻言,脚步猛地停住。

镜片后的双眼瞳紧缩,逐渐黯淡。

钟又凝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只道:“我之前听爷爷说,你最近熬夜抽烟喝酒,以后别这样了,爷爷真的很担心你。”

“别等爷爷到了天上,你还让他这么挂念。”

殷时律突然笑出一声,轻轻摇头:“我还真是不孝。”

钟又凝拍了拍他肩膀:“别这么说,爷爷他不会怪你的,他只会担心你。”

殷时律闭了闭眼,似乎在将某种剧痛强行压制住。

然后对钟又凝说:“我送你回去吧。”

钟又凝摇头拒绝了:“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

“明天……还要起早。”

明天意味着什么,谁心里都清楚。

殷时律听完这话,沉默了。

然后嗯了一声:“你回去小心。”

钟又凝点头:“好。”

目送钟又凝离开,殷时律站在那久久的都不愿转回来离开。

他抬头望着天空,突然有些好奇。

明明没有太阳,阴天阴的厉害,为何他却感到很刺眼。

刺眼的想落泪?

殷时律摘掉眼镜,蓦地捂住了眼睛。

-

葬礼举行这天,天气微凉,带着微风,空中飘着细密的小雨。

钟又凝穿了一身的黑,胸口上别着白色的花朵进入了仪式大厅内。

大厅内站满了人,一眼望过去是乌压压的黑。

氛围窒息,令人一句话也不想说。

主持人说了很多很多的话,钟又凝一句也不想听。

当然,一句也就没有听进去。

说完送词后,主持人大声的道:“请各位送老人最后一程吧。”

钟又凝有些僵,跟着大部队走了上前。

殷丛山穿着华丽精美的寿衣,在微微画了淡妆的情况下,真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很安详很幸福。

钟又凝将一朵白花放到他的胸前,含着眼泪小声道:“爷爷,下辈子我们还要再遇见。”

那朵白花似乎是听懂了,缓缓滑落到了殷丛山的手上。

送别完成之后,殷丛山就被工作人员推着进去了火化炉里。

在工作人员将按钮按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透过那一小块窗口看到里面瞬间被汹涌的火海吞噬。

所有人都崩溃了,有的人直接大哭了起来。

钟又凝也崩了,她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一股力量将她及时的扶住,才没有让她摔倒。

钟又凝失去所有力气,哭的肝肠寸断,痛苦不已。

“爷爷……”

“爷爷!”

钟又凝以为经过昨天之后,她可能会对今天这样的情景免疫。

实际上,是她错了。

昨天她还没有失去殷丛山。

因为殷丛山虽然已经死了,但肉体还在。

可是今天,殷丛山连肉体都没有了。

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她再也看不见殷丛山的笑脸。

再也无法被他摸头摸脸。

更无法和他谈话聊天,哈哈大笑。

也永远不能再去那个疗养院搀扶看望他了。

殷丛山,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火化进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结束之后,家属去将殷丛山的骨灰一捧一捧的放进骨灰盒子里。

这个环节钟又凝并没有参与。

因为她已经不是殷家人了。

这样的工作,更适合长孙长子来干。

钟又凝就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钟又凝就看见殷时律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沉重的黑色骨灰盒。

四目相对,钟又凝看到殷时律双眸破碎,红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