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气氛微妙,留下的一众人表情各异,有看曹昂的,有看别人的,窃窃私语声开始出现。
“商会?难道今日在太守府设宴,就为了邀我等做商贾之事吗?”
“是啊,这要是传出去的话,我等脸面何在啊!”
“不过南阳今后的治理,太守府真从南阳商会采买诸多货物,这利定然是不少的,就是不知盐铁等物,太守府是否愿意放开。”
“只是……”
坐于主位的曹昂表情自若,静静看着眼前这帮人私议,想要促成南阳商会一事,就要叫他们将心里话讲出来。
当今天下已乱许久,秩序早已崩坏。
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已深入人心,其实对于大族而言,他们表面上是很厌恶商贾这一群体的,可在私底下又有哪个大族不组建商队,不从族中挑选善于经营贩卖之辈?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就不说一方势力的治理了,单说治家治族,一族之人何其多啊,尤其是一州一郡有底蕴的,等级观念极严,开销更是巨大。
一族的嫡脉旁系,单是吃喝拉撒睡就是不小开支,更别提为了一族延续传承,要在族中开族学了,每一位家师的束修都不少!
更别提族与族间的人情往来,人与人间的人情往来,这同样是笔开销极大的隐形开支,不然一族之名如何传开?如何维系?
就这还没有提及收的门生,养的门客,还有规模不小的家生子、奴仆女婢等群体,这些开支仅靠名下土地所产,再浑厚的家底也要坐吃山空!!
能成为一族家主者,是享有族中极高特权与待遇,但同时也要带领着家族,积极朝好的一面进取,不然底下的人谁会服你?
曹昂在太守府开设这场宴席,是要解决治下粮草急缺之事,通过曹操所谓的考验,但是他却不能表露出这点需求。
曹昂要用一个新概念,来让一批人愿意主动拿粮,跟他完成利益置换,既要确保太守府利益不受损,又要能初步笼络一批人。
而想促成这件事情,那没什么比垄断来的更快!!
赋税让利,迁都帝乡,这等有损曹氏核心利益的事想都别想,曹昂要真敢这样干,哪怕曹操在疼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废掉他的南阳太守。
“府君邀我等过来,本意就是想筹设南阳商会?”在此等形势下,一人撩袍发声,令堂内立时安静下来。
宛县朱家家主,朱野!
看清说话之人,曹昂就知其身份。
“是。”
曹昂点点头道。
“那敢问府君,这个要筹设的南阳商会,究竟有何吸引之处,继而叫我等参与呢?”朱野微微一笑,看向曹昂继续道。
“毕竟从事商贾之道,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对我等的名声而言,势必有不小打击,对各族名望亦非好事啊。”
“是啊!”
“没错。”
朱野的话,引起不少人附和。
这就是曹昂最不喜的一点。
明明一个个私下都从事商贾之事,每年从中获取巨额暴利,偏要在表面说的冠冕堂皇,这就是既当又立!
但世道就是这样,曹昂不喜归不喜,可也要选择接受。
“南阳郡若兴,每年需耗粮多少?耗布多少?”曹昂撩撩袍袖,迎着朱野的注视,露出笑意道。
“昂所领各部营校,除上述提及种种,对食盐,对战马,对肉食,对酒水等需求又是多少?”
“更别提各部营校所需甲胄军械,想要足额锻造量产,必然需要大批铁料,而这又是多少?”
朱野的表情变了。
连带着任健,吴忠,卓彬,李贺,赵泉他们,一个个看向曹昂的眼神变了,这是允他们盐铁经营?
除了粮以外,最大暴利非盐铁莫属,此外就属战马贩卖了!!
任健忍不住了,看向曹昂道:“府君,某是不是能这样理解,凡是加入南阳商会者,您都允许其在那样治下制盐冶铁?”
“不,是给予一定配额。”
看着一双双灼热的眼睛,曹昂语气平静道:“昂既就任南阳太守,那今后必尊朝廷法令,严厉打击治下私盐私铁,谁敢触碰这一法令,那下场不会好。”
“但在南阳不能凡事都做的太过极端,南阳终究是帝乡,所以昂思前想后,就想出这一法子,每年南阳商会向太守府,缴纳一定规模的粮草,就能获得一定的配额,缴纳越多,配额越大。”
“至于说这个盐铁配额,诸位要怎样去分配,就看你们自己了,昂不参与其中,而且昂能向诸位保证,南阳商会所产盐铁,太守府会优先进行采买,按市价,绝不损害从事盐铁配额生产的利益。”
稳了!!
听到这里的贾诩,直直的盯着曹昂,如果一切按曹昂所讲那样推进,只要曹昂能守住南阳诸地,那曹氏在南阳的根基,只会愈发的稳固。
贾诩在宛县待的不短,对宛县诸族,南阳诸族私下从事盐铁一事,那是知晓些的,这对他们而言,那绝对是暴利。
凡是暗中参与其中的群体,族中豢养的人口都不少,更别提这些宗族,还拥有不少的军械弓弩!
这也是南阳无法凝一的根本!!
“那府君该如何确保,愿意参加南阳商会的人,拿出堪比金银的粮食后,能确保太守府允准的盐铁份额利益?”
朱野沉吟刹那,看向曹昂道:“而且府君想过没有,如果太守府真要打击私盐私铁,又会引起多少人不满?府君又该如何保证南阳不会再生乱?”
朱野的话可谓一针见血。
“哈哈~”
堂内响起曹昂的笑声。
“这个问题,某来代公子回答汝。”乐进此刻上前,看向朱野他们,“某奉命镇守宛县,于禁他们奉命镇守各地,谁要敢违背太守府之命,谁要敢在各地生乱,那某等的刀,同样不是摆设!!”
这话,镇住了很多人。
“文谦之言,正是昂所想讲的。”
曹昂撩撩袍袖,扫视堂内众人,“昂初至南阳,知晓说的再多,都没有做一件事,要来的更实际。”
“诸位对昂有顾虑,这点昂清楚,家父是家父,曹昂是曹昂,筹设南阳商会,就是昂的一个承诺,谁想参加,谁有顾虑,这点昂不干涉,全凭自愿。”
“而就盐铁配额一事,昂在此愿做个承诺,凡是有意愿参与者,五年内,若有损参与者的利益,或南阳诸地丢了,那昂愿意许都所兴屯田赔付,昂愿立誓明发,倘若到时昂不兑付,或家父不愿,那天下自有评判!!”
“公子!!”
乐进瞪大眼睛,看向曹昂道:“您……”
“昂累了,诸位自便吧。”
曹昂却撩袍起身,在道道惊愕下,昂首朝堂外快步走去,乐进见状,紧攥手中刀柄,快步去追曹昂。
反观堂内,朱野,任健,吴忠,卓彬,李贺,赵泉等一行人,无不是表情各异的坐在席位上,他们的内心更是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