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郭奕一行的探讨和分歧,曹昂很快就知晓了,不过对此曹昂却没有做什么,甚至都没有提及此事。
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却没有人知晓,曹昂已然有了决断,等到这次巡视各地结束后,他就要将这帮子弟经历点别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想让这帮才俊璞玉,真正琢磨成器,就必须要打破所谓的骄傲,让他们知晓人间疾苦才行,否则仅靠在一些书中学到的东西,今后就像成为国之栋梁,那绝对是痴心妄想的存在。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任由曹昂调遣到各处去,生怕没有达到预期被送回许都去,那对待别人,曹昂就更不会心软了。
玉不琢不成器。
响鼓就需重锤敲!
曹昂是在构建人才梯队不假,是在凝聚底蕴不假,但这并不代表着昂需要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点心!
尤其是活在自以为是下。
事情,坏就坏在这类人身上。
甚至在曹昂看来,有些人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他们的出身,使得他们拥有寻常人不曾拥有的试错成本与机会,他们出错了,还有重头再来的底气,可对寻常人来讲,错一步这辈子就完蛋了。
经历了多了,曹昂愈发清楚那句人与人是不同的,究竟是何意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啊,随处可见的都是不公平,但是出于某些考量,需要维系一个相对公平的氛围。
可纵使是这样,在很多时候还是会有别的事发生。
对于曹昂而言,他需要做的就是维系这相对公平,叫任何想破坏该制的人,毫不犹豫的清除掉!!
“咴溜溜~”
在艳阳高悬的寿春城外,不时响起的马鸣声打破平静。
一名名披甲挎刀的锐士,无不表情漠然的骑马而定,而随风飘动的旌旗,无声表明他们属于何部。
天策卫,这支直属曹昂的宿卫亲军,经历了一次次调整后,不管是规模,亦或是战力都是极其惊人的。
在这支宿卫亲军中,超过一半是久经沙场的悍卒,剩下的是从曹氏、丁家、夏侯三族抽调的族人与家生子。
讲一句难听的话,这世上谁都会背叛曹昂,唯独天策卫不会背叛!!
这就是曹昂敢离荆巡视各地的底气。
天策卫所列装的军械甲胄,全是军器局锻造的精良所在,故而遭遇数倍于己的强敌,天策卫也能与之硬撼!!
“子修,真不在寿春多待些时日?”
城门处。
丁斐表情复杂,看着并肩同行的曹昂,开口说道:“即便是要前去徐州,最好还是先提前传至元让……”
“舅父,甥儿在寿春待的时间不短了。”
曹昂笑笑,看向丁斐道:“甥儿也想多待些时日,只是这样的话,恐在襄阳的诸君就该埋怨甥儿了。”
“毕竟这跟预期比起来,要多待不少时日了。”
“至于元让叔父那边,还是别提前叨扰了,虽说这一路前去徐州,但甥儿是不会招惹刘备他们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丁斐轻叹一声,也不好再多说别的。
丁斐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般快。
“公子~”
“公子!”
而在此时,在身后紧随的董厥、卓鹰、韩暨等一众文武,特别是那些被曹昂提拔勉励的官吏,无不是面露不舍的看向曹昂。
曹昂这段时日在寿春城待着,是带来了不小的改变与影响的。
“诸君,莫要相送了。”
在典满、许仪默不作声的陪同下,曹昂转过身来看向眼前众人,微微一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过昂的心始终是与诸君是在一起的,江淮,就拜托诸君了!”
言罢,曹昂撩撩袍袖,抬手朝众人一礼。
“公子!!!”
“公子!!!”
谁都没有想到曹昂会做这些,在看到这一幕时,董厥、卓鹰、韩暨等一行人,无不是神情激动的朝曹昂一拜。
士为知己者死。
在这纷争乱世下,曹昂能如此谦逊的待人,关键是明奖惩,这对于很多人来讲,是难以用言语表述的。
经此一事,扬州上下必将勠力同心啊!!
站于一旁的丁斐,在见到眼前一幕时,这心底不由生出感慨,这支东拼西凑的队伍,直到这一刻变得不一样了。
丁斐甚至能够想到,在曹昂离开寿春后,江淮一带势必会有大的改变,毕竟曹昂对一些人是有恩情,是有勉励的。
这是极其少见的。
“走吧。”
曹昂没再多说别的,对典满、许仪说了句,随后抬手朝丁斐一礼道:“舅父珍重,江淮就交给您了。”
“好。”
丁斐神情复杂,伸手搀起曹昂道:“子修也要珍重。”
“嗯。”
曹昂重重点头后,便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看着被簇拥着离去的曹昂背影,垂手而立的丁斐神情复杂,喉结上下蠕动着,别看曹昂什么都没有讲,但他如何会不知晓曹昂为何急着前去徐州。
这不仅是为了征东将军府,更是为他扬州刺史府。
毕竟夏侯惇在曹氏的地位太特殊了。
“哒哒哒~”
伴随着道道马蹄声响起,丁斐才从思绪下收敛心神,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丁斐久久站在原地不动。
……
在这纷争乱世下,离别总比相聚要多,这也让很多人注重相聚的时刻,因为不知下一次再见是在何时。
即便是亲人,因为一些事,也必须要长期离别。
就像曹操麾下的文武,当达到一定级别时,他们的家眷与子嗣都会待在许都,这都是无需多提的默契。
君对我有期,我此生不负君。
这个时代的女子从不是什么花瓶,而是能顶起半边天的存在。
不过从建安二年开始,曹氏就跟其他诸侯势力,出现了些许的不同,一批批核心二代的子弟,从许都前去宛县,后到襄阳,他们凝聚在曹操嫡长身边,经历与见识各种不同,这虽然也是离别,但却是不一样的。
今岁的下邳,要比往年热上不少。
下邳城。
徐州刺史府。
“使君,琅琊国传回急递。”
一魁梧壮汉,拿着急报快步走进正堂,看到伏案忙碌的夏侯惇,便扯着嗓子抱拳喝道。
“你这杀才。”
夏侯惇放下笔,皱眉看向那人喝道:“本将军耳朵没聋!!”
“嘻嘻。”
那人讪讪笑笑,随即便拿着急递上前。
夏侯惇瞪了那人一眼,这才伸手接过急递,但在打开看的一刹,夏侯惇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这个韩元嗣,果真是没有叫某失望啊,哈哈!!”
夏侯惇的爽朗笑声响起。
李卑见状,上前道:“使君,可是韩府君在琅琊一带,力挫了袁谭的嚣张气焰?”
“你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可还有别的?”
夏侯惇没好气的瞪了李卑一眼。
作为夏侯惇的部将,李卑的脾性直爽,这很得夏侯惇青睐,连带着对一些事情,李卑都是知情的。
这一路追随夏侯惇,李卑有几次都能够晋升,但李卑都推了,用他的话,待在将军身边舒坦。
为此夏侯惇可没少骂李卑,但李卑依旧是不改,这也叫夏侯惇没有办法。
不过作为独当一面的存在,夏侯惇的身边也确实需要些值得信赖的部将,所以每每夏侯惇有升迁时,都会设法给李卑些弥补。
“琅琊一带的兴屯初见规模了。”
夏侯惇放下急递,看向李卑道:“除了赶在春耕前开垦的屯田,在此以后,韩元嗣有谴派军士开辟不少军屯。”
“不止是这样,在开垦的军屯中,韩元嗣也组织人手兴修水利,如若琅琊一带安稳,待到明岁春耕到来,我军至秋收就能获取不少军粮啊。”
“那袁谭派到北海、泰山等地的敌军,没有对我军展开袭扰吗?”李卑有些惊奇的说道:“要真是那样的话,还真不符袁谭的脾性啊。”
“怎么没袭扰。”
夏侯惇轻叹道:“韩元嗣提到了一些,不过某知其承受的压力不小,果然,孟德在看人方面真准啊。”
说起来,韩浩还是他举荐给曹操的。
夏侯惇在曹氏之所以特殊,绝不止是因为他善于兴屯那样简单,在曹操崛起的道路上,夏侯惇可是帮到曹操不少。
这其中就有一批人才是被夏侯惇举荐的。
“那是自然。”
李卑咧嘴笑道:“也不看看韩府君是何人举荐的,再者言,韩府君在琅琊一带兴屯,亦是借鉴了公子所分军民屯,如若不是这样的话,恐韩府君也难以在琅琊有如此成效。”
“是啊。”
本打断斥责李卑的夏侯惇,在听到李卑提及曹昂,神情不由露出些许感慨,“子修自随孟德从军伐宛,后留在南阳就任太守,这一路来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啊。”
李卑此刻却没有答话。
他是性格直爽不假,但他不是蠢笨,有些话他是能说的,但是有些事吧,他是不能讲的。
“听闻子修先前离荆,前去寿春了。”
而在李卑沉默之际,夏侯惇的声音响起,“也不知子修是否会来徐州,自那丁文侯先前派人密报此事后,扬州方面可有密报传来?”
“没有了。”
李卑表情有些复杂道:“使君,您说公子是不是知晓您重青州,而轻广陵,这心里生出了不满?”
“毕竟公子节制四州军政,而先前讨袁之战中,就对江淮一带格外看重,此前甚至都举荐丁公就任扬州刺史,您……”
“你懂什么。”
夏侯惇皱眉道:“刘备虽据广陵、淮陵一带不假,这前后是有不少人投效到,但你不要忘了,这广陵郡被刘备得到前,本就死伤不小,后又被周瑜迁移走不少人口。”
“即便刘备再厉害,面对如此困局,又如何能有所突破呢?”
“反观青州,不止与徐州毗邻,还与兖州相接,袁谭盘踞青州之地,麾下文武众多,可谓是兵强马壮。”
“更别提从我军先后夺取徐州、江淮、荆北等地,这已然叫雄踞河北的袁绍心生不满,这前后我军与之交锋的还少吗?”
“我军与袁绍必有一战,这样一来的话,你觉得青州这处前沿,一旦真到了爆发大战的那刻,将会对我军造成多大威胁吗?”
“使君所忧这些,末将知道。”
李卑听到这些,神情有些复杂道:“但末将是担心公子这边不知,您先前要是向公子……”
“你是嫌子修所负的还不够多吗?”
夏侯惇冷哼一声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荆北之地拿下了,这治下的人,一个个都忠于我曹氏?”
李卑沉默了。
自家使君是什么脾性,他如何会不知晓呢。
那就是面冷心热。
但是不熟悉的人,就会觉得夏侯惇高冷,桀骜。
“其实在扬州刺史一事上,子修还是做错了。”在李卑思虑之际,夏侯惇皱眉道:“如果是在广陵郡等地,皆被我军实控下来,让丁斐出任此职没有任何错,但现在江淮一带的形势,应该换一更决绝之人出任才行。”
“使君,这话可不能讲啊。”
李卑闻言一惊道:“不管怎样讲,丁公乃是公子舅父,更是主母族弟,深得司空信赖和倚重,这话……”
“说了又如何?”
夏侯惇却出言打断道:“在大事面前岂能感情用事?!”
李卑:“……”
“报!!”
而在此时,一道喝喊从堂外响起,很快一道身影就跑进正堂,在夏侯惇的注视下,那人抱拳喝道:“将军,公子麾下宿将典满来报,特向将军禀明公子明日将抵下邳城!”
“子修来徐州了?!”
听到这话的夏侯惇,不由心下一惊,“为何先前没有提前来报,好叫我军出兵护送!”
“末将不知。”
那人有些紧张道。
“去!!”
夏侯惇瞪眼道:“把典满给老子叫来,这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他这个宿将是怎样做的!!”
“喏!”
那人不敢犹豫,当即抱拳喝道。
李卑见状欲言又止,他想劝自家将军,毕竟这个典满乃是公子宿将,关键是其父典韦还深得司空信赖,这要是骂了典满,多少是有些不好的,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讲出来。
因为夏侯惇的脾性,他太清楚了,凡是夏侯惇认准的事,那谁来劝都没用,这就是夏侯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