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顿了一下,问:“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睡了一会儿?”陆东庭说。
至于这个一会儿是多久,苏窈不用想也知道恐怕只有眯了会儿的光景。
来了快十天,陆东庭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从无落下。
或许是陆东庭太过关切周到,像个十分的好丈夫,于是苏窈在这儿呆着就一天比一天心虚,丝毫没有一点理所当然的感觉了。
陆东庭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偿。
苏窈说:“再住阵子,”她说完,又开口,“洛杉矶那边天气挺好的。”
这下陆东庭没说话了,他向来的沉默让人感到有股窒息的凉意。
两人相互无话可说,一前一后挂了电弧。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之后,陆东庭收了手机转身,带着姚现往会议室的方向去。
陆继安真是铁了心想要陆东庭让位,上次的董事会本来进行得挺顺利,结果刚好要到投票的时候,被他一个小三来搅黄了。
那个女人跟了他两三年,几乎没人知道,平常他待她可不错,家里正室有的东西,他都给那女人买了一份,平时衣服房子车子的供着,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最近瞧见他跟另外一个女人一起吃饭,疯了似的就来闹。
一时间董事会上没人出声,将他的脸皮闹得很难看。
陆翰白和陆瑞姗当时也颇有点想要撂挑子走人的意思,好不容易拉拢的阵营眼看着又要破裂。
家里的正妻知道了这事,也开始联合孩子冷落他,放话说他要是不跟外面的花花草草断干净,她就跟他离婚。
他老婆柴珂是柴家的最小的女儿,是上城享有盛誉的书香世家,名声旺,上世纪中后期开始,上头两个哥哥做生意,资产越来越客观,地位不可小觑。
柴珂可是个泼辣性子,被两个哥哥宠坏了,丝毫没有名门之后的样子,要是她真闹起来,到时候,不仅没能把陆东庭拉下台,把自己推进坑里倒是有可能。
之后安抚下了妻女,跑去找那跟了他好些日子娇滴滴的娘们儿,结果早就人走楼空,陆东庭跟着就开始在项目上找他麻烦。
这次开会就是想要停掉他手上的几个案子。
说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几个项目拿在手上,公司批的钱都用在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中,为什么审核却又迟迟通不过,而且上报的预算一次比一次多?加上他家事自顾不暇,养个小三要费不少钱。
这么一说,又将话锋一转,说起了上次公司财务上缺了一笔资金的问题。
一番话,不免让人将目光落在陆继安身上,怀疑是他挪用了公款。
陆翰白这厮这时候不仅没帮腔,瞬间倒戈,还列出了好几个他的动机。
陆东庭坐在为首的大班椅上,挑着眉梢不紧不慢的说:“二叔,你也别紧张,咱们现在都讲求证据。你只要拿出证据证明你是清白,咱们就将这事翻篇。”
那居高临下的语气,真是幸灾乐祸得厉害,听得近来处处不如意的陆继安火冒三丈:“口说也无凭,你们倒是拿出我挪用资金的证据来!”
陆继安气得不得了,没想到被陆东庭这小子摆了一道,更没想到陆翰白会临阵倒戈。
别以为他不知道,小三那娘们儿回来闹事就是他陆东庭干的好事,陆翰白又是……
他思及此,看向陆翰白,那人正皱着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顿时有点意会过来。
心中的怒火汹汹而来,他活了这么多年,他就不信会在这两个小的手上吃瘪。
陆东庭扫了一眼陆翰白,又看了看陆继安,假模假样的说:“二叔,要不这样吧,我让人下去调查,如果你笃定不是你干的,我查出来,给你个交代。”
他这话说着,看了眼陆翰白,似笑非笑,颇有兴致的用笔敲了敲面前的文件夹。
陆继安和陆翰白两个人脸色都不大好,陆瑞姗更是一副被人骗进狼窝的憋屈样。
陆东庭见着,心情大好。
这会开下来,多数人是给了陆东庭面子,停掉了陆继安手上两个项目,陆东庭拿着文件离开。
“王厉,你准备着接受陆继安那两个案子,做好准备工作在下次会议上我直接宣布。”
王厉就是前任总经理,被陆继安调到了北美,又被陆东庭调回来当了首席财务官的那位。
王厉说:“行。”他私下跟陆东庭关系不说,比陆东庭长个一两岁,笑说:“你还真是将这对叔侄的关系摸得通透,让他们内讧,果然,老方法,永远不过时。”
陆东庭皱了皱眉,说:“现在这事还下不了结论,不能排除陆继安不甘心,将错就错的联合陆翰白找个替罪羔羊出来。陆翰白这人心术不正,那笔钱去了哪儿,更不能被曝光,不然,东盛被推到舆
论和政治的风口浪尖,至少十年,爬不起来。”
王厉说:“这祸害难除,也真是够难为你的。”
陆东庭走了几步,眉峰冷硬,眉眼凌厉,深思过后才说:“至少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不能毁了东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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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庭走了之后,会议室里逐渐空荡。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陆瑞姗才挽着自己的披肩站起来,秘书拿着文件跟在后面,陆翰白也起身一脸事不关己的往外走。
陆继安当即就将文件一把摔在了桌上,“站住!”
陆瑞姗施施然转身,“二哥,你这火起怎么冲着人就乱发?”
陆瑞姗这段时间不安宁,整个人瘦得颧骨微突,人也没了精神,只是那眼神精光锐利,让人有些忌惮。
陆翰白站在那儿没说话:“没事我就先走了。”
“那钱是你挪用的?”陆继安问。
陆翰白觉着有趣,面不改色的说:“二叔,怎么说我也是你亲侄子,你这样愿望我,对得起我爸妈?”
“你爸?”陆继安冷笑,“别说你刚才没把我当二叔,就是你爸当年都后悔生了你。”
陆翰白不为所动,阴冷的眼神带着一抹笑,“二叔您说的是。”
说罢转身离开,临走前将一个杯子摔得粉碎。
陆瑞姗冷哼,看了眼自己鲜红的指甲,“既然没那个本事,当初就别让我淌这趟浑水。”
“怎么,现在不想替苒宁讨回公道了?还是被陆东庭吓怕了?”陆继安心里有点慌,好不容易拉拢了陆翰白和陆瑞姗,但陆家内部的关系没有牢固的根基,轻而易举就被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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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窈在纽约待了一周之后,联系上了萧宋离,去了洛杉矶。
苏窈在临走的前一晚才告诉陆东庭,但是陆东庭已经提早从萧宋离那里得知。
他也算是弄明白了苏窈的心思,一直跟他打太极。
他不免想到,夫妻分居两年法院就可判定夫妻关系破裂,何况是异国分居。
苏窈在洛杉矶就住在萧宋离对门的公寓,时常来找他吃饭,但萧宋离尝尝忙得不见人影。
她问过萧宋离陆苒宁的事,他只字未提。
陆苒宁就像泡沫一样,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任谁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萧宋离的状态差了很多,面庞变得消瘦,看着有些让人心疼。
甚至有几个晚上,她跟张婶给他送吃的过去,发现他喝得烂醉被秘书扶回来。
有一天,扶他回来的是一个陌生女人,身材高挑,眉若星辰,给人一股子冷艳的感觉,苏窈跟进门去。
萧宋离让这个女人滚。
她说:“滚了你就别想让我回来!男人就是贱,你自己当初不要她的,现在在这儿装深情给谁看?”
萧宋离躺在沙发上,像是睡死了过去,满是寂静。
过了会儿,那女人缓缓说:“别找了吧,这么久了,找不到。”
许久不说话的萧宋离开口了,嗓音低哑得厉害,“别再跟我说‘找不到’三个字,”他又闭上了眼,“被埋尸的私人都能挖出尸体,何况是个大活人。”
苏窈当时心都凉了半截。
萧宋离白日里依旧像个正常人一样忙碌,没有喝醉的夜晚,也工作到深夜,苏窈将这种行为认为是自我麻痹。
那个女人说得真没错,这样的男人就是贱,可她对着萧宋离说不出口。
三月中旬,陆东庭在一个夜晚,夹带着海上的湿气,风尘仆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