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气,人若是走在外面,定然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陆东庭微微躬身摸了摸苏窈盖在羊绒方毯下的手,虽不至于触手冰凉,但手指不活动,经络不通,也摸不到一丝暖意。
他一时没注意抓稳她,搭在腿上的手,柔弱无骨,轻轻一滑便垂在了一边。
陆东庭现如今是很忌讳这种动作的,给人的感觉不言而喻,且程景司说过,她现在即便身体各项机能是在恢复期,但很难保证不会再有突发的症状,毕竟她现在抵抗力很虚弱,还有些潜在的后遗症。
他心里一紧,立刻摸了摸她围巾里脖子左侧的动脉,直到感受到了皮肤的温度和鲜活的跳动,他才松开手,将围巾重新给她围好撄。
他重新去握她的手,包裹在大掌里,粗粝的指腹来回摩挲着她的手心手背,将她的体温寸寸回暖。
陆翰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痛晕过去,陆东庭才转身推着苏窈离开了病房偿。
深夜露重,陆翰白满头大汗的看着窗棂上从对面远处高楼上反射来的几缕灯光,刚痊愈的骨头又被一一敲回原形,因痛叫哑了嗓子,而更深层次的痛楚,根本就喊叫不出来。
灯影幢幢之下,他面上光电斑驳,看着陆东庭推着苏窈离开时那抹背影,突然大笑出声,额际的青筋迸现出来,双眼通红,面目狰狞。
穿白大褂的人紧跟着就离开之后,他粗噶的嗓音近乎呢喃,“陆东庭,你也有今天!”
最好苏窈能像个死人一样躺一辈子,最好他陆东庭是个情种,这辈子都活在苏窈变得人没人样的阴影痛苦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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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医院人少,VIP病房这边的人更少,走廊上的白炽灯还全点着,整个走道上亮如白昼。
陆东庭步履缓慢,倨傲而清冷地挺直了背脊,瘦削的脸上长出短短硬硬的胡茬,目光冰冷又显得生硬。
将她推回病房,陆东庭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她就像身体柔软的猫科宠物,温顺地软在他怀里,头靠着他的胸膛,他垂头看着她,目光才重新变得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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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棠茵见陆东庭葬礼之后就不见了人,知道他肯定来了医院,又想到他中午没吃饭,晚饭肯定也不会吃。
这才从家里带了些吃的来,她拎着保温盒站在病房外,从玻璃片看进去,陆东庭正抱着苏窈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叶棠茵鼻子一个劲儿发酸,三个月都过去了,这孩子没一点醒来的迹象。
那次,当她也觉得陆东庭是苏窈不想醒来的根源时,陆东庭消失了一天,电话也不接,还是姚现隔天晚上说他在闲庭湾的公寓里,已经呆了一天一夜,又是抽烟又是喝酒,胡子邋遢的地躺在那儿。
那天晚上她坐在病房里跟苏窈说了很多话。
叶棠茵说如果她想走,她这个做妈的这次不会偏帮陆东庭盲目挽留,只求她别用这么狠的方式,苦了自己,事到如今,陆东庭什么都会答应她了,只要她开口。
那天已经很晚了,她就懒得回去了,睡在了病房旁边的家属房间里,第二天一早就发现陆东庭又坐在他常常坐的那把椅子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后背,他手搭在扶手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苏窈。
叶棠茵当时没敢打扰那一刻的宁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是内心挣扎千千万万遍,如同今晚。
那次之后不久,陆东庭每天不再将时间都耗在医院,下班去医院,深夜归家,每晚都将陆希承抱到卧室的小床里去睡,半夜醒来也是他照看。
那小家伙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了什么,后来慢慢变得很乖,八
九点准时睡,通常能一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不起夜。
之后她才从医院一个护士那儿知道,陆东庭有一晚抱着苏窈睡觉,将她整只手臂压得通红。
陆东庭也不是没跟医院提议过,将苏窈接回家里,仪器什么的,他们都能置办,但是医生却建议留在医院,是怕她有什么突发状况。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肺炎复发,一开始没怎么发现,后来竟然成了肺水肿,又动了场小手术。
那之后,陆东庭再没说过将她接回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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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过后,冰雪初融,转眼便将夏至。
陆希承满周岁的这天,因为苏窈还在医院躺着,爱热闹的老爷子也已经去世,周岁宴办得并不隆重,只请了亲戚朋友到酒店办了小型的宴席。
陆希承抓周的时候抓了把小金算盘和钱,后来又有看中的,手里拿不下,干脆抱在怀里,又伸手去抓了笔、飞机和汽车。
程景司看乐了,“不如你再拿个坦克和枪,以后跟你舅公去部队,当个会打仗的富二代。”
叶凌誉觉得甚好,要将一把玩具枪和坦克往他手里塞,小家伙一边摇头一边躲,奶声奶气地说:“不不!”
叶凌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哄诱道:“枪多好,以后当军人,多光荣。”
陆希承伸手将玩具枪挡了回去,很清晰地说:“不不!”
他现在正是牙牙学语的年龄,教他简单的字眼,心情好了跟着说,心情不好自个儿偏开头去玩。
上次叶棠茵教他喊奶奶,他没理,专心致志地玩玩具,叶棠茵一把抢了他手里的面包超人,笑呵呵地教:“奶奶。”
“奶……”
“是奶、奶!”
“奶奶!”小家伙皱眉一边学一边伸着手去要玩具,后来,教他什么字他都要说个叠音。
但是他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爸……”
当时是陆希承才不到九个月大的一个早上,陆东庭正洗了澡出来,准备去换衣服去公司,小家伙醒了,竟自己扶着婴儿床站起来,睁着眼睛好奇地看他。
陆东庭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进衣帽间,陆希承突然伸着手急不可耐地扭了扭腰,“爸……”
陆东庭愣住,诧异地跟小东西大眼对小眼,半天没反应过来,后来才弯了弯嘴角走到他身边,他一把抓住陆东庭围在腰上的浴巾,仰着头哼哼两声。
“你刚才叫什么?”陆东庭逗他。
这次他反而不叫了,自己还站得不算不稳,一只手拉陆东庭,一只手扒着婴儿床,还乱动,‘扑通’就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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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东庭手里拎着DV去了医院。
他靠在床上,将苏窈放在怀里,给她看陆希承抓周的视频,他也不说话打扰她,悄无声息地揽着她的肩,看着电视里的视频。
就像以前跟她在家里看睡前电影,放着她喜欢的那种蓝光DVD,她靠在他肩上,到片尾的时候,刚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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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来,直至深冬又一次悄然来临,寒冬腊月,这才是最冷的时节,可今年上城虽冷,却没见下过去年那样大的雪,即便是夜里,也见不到搓绵扯絮般的景致。
年关将至,春节长假前总是有数不清的酒会年会。
陆东庭跟叶棠茵共赴一场晚宴。
女卫生间里,几个衣着华丽暴
露女人围在一起补妆和八卦。
一个女人一边用粉扑按压着脸一边问:“陆东庭今晚怎么跟他妈来的?”
“不然跟谁来?他老婆还躺着呢。”
“呵呵,真是世事难料呢,我记得前年刚秋天那会儿吧,参加那个时尚公司主板的慈善晚宴,陆东庭可帮她老婆尽了风头,也博尽了噱头呢。虽说苏窈当晚是被人搅得声名狼藉的,但陆东庭那样护着她……”
“对啊,要是陆东庭愿意为我与世界为敌,就算受尽千夫所指我也甘之如饴了!”
“你有病啊,偶像剧看多了?谁知道其中真正因由。逢场作戏也不一定,你也不看看苏窈是什么女人,哪个男人会真心喜欢那种?破坏他人感情,嫁给陆东庭那是耍了手段硬嫁进去的!她不过就为了拿回苏家的股份,说穿了不就是四个字‘自私自利’么,她有今天也是活该。”
其他人面面相觑,说:“宁菡,你这样说不怕传到陆东庭耳朵里去啊?这一年多以来,可没见他身边有过其他女人,听说风雨无阻地一直守着那个活死人呢……”
宁菡眼尾轻挑,“你都说了,那不过是个活死人,他是男人,没可能会一辈子无欲无求守着一个不能解决他生理问题的女人。”
---题外话---等下会在置顶评论下放个小剧场,昨天已经放到微博上,忘放评论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