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喉咙一动,正在想该如何撒个小谎。
宁钦似笑非笑摊手,“苏窈,你知道的,老陆很在乎你。”
其中之意无需再说明,不要骗他,因为他不想骗陆东庭。
可苏窈不想说的事,就算是软硬兼施,也别想从她嘴巴里挖出一个字来。
她垂下头,眉梢往上挑了一下,两根手指漫不经心的敲了敲工业风的书桌,直接转移了话题,“法律流程什么的你最清楚,以你跟陆东庭的关系,我也放心将东西交给你。你应该知道,”
苏窈说到这儿顿了顿,声音逐渐小了些,“陆东庭他既然铁了心不想与我透露什么,估计你们的计划也不会告诉我,那么,就全权交给你。但是,无论好坏,也请你告诉我一下事情的进度,以免我担心。”
苏窈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算是让步了,宁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看了她低垂的眼睑良久,也不见她抬起头来,便只是点了点头,‘唔’了一声。
苏窈下楼的时候,陆东庭正站在爬行垫外面,看着里面的芒芒四处爬来爬去e。
顾涟漪正歪在沙发上打王者荣耀,时不时看一眼近在一旁的两个孩子。
苏窈挨着她坐下,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工?还是准备就在家里做家庭主妇了?”
顾涟漪一听,‘哎哟’了一声,“大姐,你可别打趣我了,你跟我都不是那种甘心当家庭主妇的人好么?等芒芒大一点我再回公司,估计到她两岁之前我也不会接什么大案子。”
顾涟漪嘴上说着,手里也没停下忙活,刷刷刷来了个五杀,“漂亮!”
苏窈,“……”
“你怎么那么闲呢?我觉着当初我生完陆希承也没见像你这么松懈啊。”苏窈盯着远处的瑜伽球和跑步机,伸手顺便捏了捏顾涟漪的肚子,“赘肉也减得不见多少了。”
“那是。”顾涟漪拿了一局全场最佳之后放下手机,对苏窈说教起来,“我们主要的差别呢,是我生的女儿,你生的儿子;我们家宁钦是个女儿奴,你们家陆东庭……可能觉得儿子就是个玩具吧,好像扔在一边他自己就可以吃饭睡觉拉屎拉尿。反观你,简直有焦虑症好吗,什么事都想亲力亲为,能闲得起来吗?我觉得呢,家里有一个人围着孩子转就行了,反正在我们家那个人不是我。”
苏窈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无语,“你也好意思,宁钦那么忙,回家还要哄孩子。”
“谁让他愿意呢?不信你生个女儿试试,看看陆东庭的反应,估计你不指使他估计自己都心甘情愿把屎把尿。他有没有说想要个女儿来着?”
苏窈点头,“以前是有说过来着。”
“看吧,”顾涟漪一脸被我说中的了然,“一般来说,身处地位越高,双商越高的男人,对女儿的渴望应该是呈上升趋势。”
“双商?”苏窈一脸迷茫,不确定的问:“请问你的双商指的是情商和智商吗?”
“对啊。”
苏窈,“哦,不好意思,情商这东西,陆东庭没有。”
“切,你懂什么。男人的地位和情商使用率是呈反比关系好么,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习惯成自然,哪有他需要费尽心思拐弯抹角去哄他人开心的时候。”
苏窈想了想,哼了一声。
“哎呀,你要理解他嘛,以后多多加以引导,还怕治不好他高高在上的大男子主义?不过说真的,你真的就确定陆东庭没有想办法哄你开心过吗?”
苏窈又认真的想了想,哄字后面跟的多是诱与骗,所以精髓在于骗,可在她看来,这跟情商无关。只有当他发现这段感情和婚姻中有危机潜伏的时候,才会用上他的智商哄骗她,通常这种情况下,都伴随着她的心不甘情不愿,有半逼迫的意味。而情商高的关键在于,让她心甘情愿对他巴心巴肝。
可是转念一想的话,现在她又何尝不是心甘情愿?
也许是陆东庭瞎猫碰上死耗子,遇上了她这么个缺心眼儿的了吧。
对上顾涟漪殷切的眼神,苏窈只得囫囵忽悠过去,“这哪是三两句就能将所有的事用智商情商分门别类得清楚的。”
“要我就说,是因为你论手段论脑子都远不如陆东庭,所以才会被他吃死。”
苏窈比出作势要掐死她的动作,顾涟漪哈哈大笑,不但没躲,反而凑近搭住她的肩膀。
“所以你想想,你和陆东庭很明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折腾也就无非两个结果,要么相亲相爱要么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也就这么长,我看你自己也舍不得后半辈子就跟陆东庭天各一方。这次的事好歹让你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算幸事。”
苏窈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如果真的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看清,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得不偿失。
宁钦从楼上下来,刚巧听见了顾涟漪的话,似笑非笑的说:“你不仅不反思自己,反倒还当起别人的情感专家了。”
要说起顾涟漪,没结婚以前,她可是说分手时就分手,任性得他恨不得掐死她,那样也就没人回回将他气得半死了。要是顾涟漪在自己的感情里,能有刚才那番话里一半的觉悟,他估计现在已经抱俩。
不过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因为道理谁都懂,无非就是印证了那句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顾涟漪看苏窈的角度,也就是苏窈看顾涟漪的角度。
中午顾涟漪家的阿姨做了川菜,苏窈留下吃了午饭才带着陆希承离开。
小家伙走时对芒芒恋恋不舍,热情地邀请妹妹来自己家里吃自己最爱的萨拉米香肠,还有冰淇淋蛋糕。
苏窈郁闷,养他到底有什么用?平时让他给妈妈吃一口,他还要若有所思的犹豫一会儿,然后分一勺给她,奶奶能得到半勺,爸爸的话,就当做没看见他好了。
以上也真实的反应了妈妈爸爸奶奶在陆宝宝心中的地位,并且由亲妈苏小姐口头验证过,情况属实。
今天,苏窈近段时间阴霾弥补的心情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将陆希承早早的哄睡之后到小区里的健身会馆运动,直到筋骨疲软肌肉酸痛才回到家。
洗完澡之后拿了瓶酒到阳台,躺在椅子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这里小区地价极高,远眺江景,近看车水马龙,且虽说是闹中取静,但毕竟不是紫园那样的别墅区,车流声还是有些聒噪。别墅那边,夏夜里还能听见蝉鸣,这里也就高处不胜寒的城市夜景能让人心旷神怡。
夜风吹散了白日里的热浪,沿海城市一到晚上,风里面似乎都带着淡淡一股咸腥的味道。这里楼层较高,开着窗,风一吹进来,触手微凉。
苏窈想起早上在顾涟漪家里,看见一家三口生活的痕迹,心里还是觉得被戳扎了一下。
喝多一点,苏窈就又觉得有点难过,缩着腿望着远处,闪烁着霓虹灯的广告牌和被灯光点缀的高楼大厦都像被相机虚化了一样。
她算是个爱喝酒,但是酒量不太高,酒品也捉摸不透的人。可心里好受或是不好受的时候,都想喝一点舒缓情绪。
以前喝醉以后在陆东庭面前耍酒疯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酒后壮胆将陆东庭勾.引了的那晚,尽管她醉得七荤八素,但是她知道,她的想法却尤为清晰。
苏窈发散思维的想,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人,总是要以喝醉为由行不敢为之事,从古至今,酒真是背了一个大黑锅,甩都甩不掉。
好在这晚上,苏窈没有做‘不敢为之事’,喝得晕晕乎乎之后就直接在阳台的躺椅上睡着了,窗户没关,被子没盖,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医院。
发烧吊水去了。
这不仅导致她被迫跟陆希承隔离,将孩子送到奶奶家去,连陆东庭开庭这天,她也因为体温再次飙升一大早就进医院输液去了。
其实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开庭时间,她那时浑浑噩噩的躺在医院门诊病房的床上,也没力气去想到底是陆东庭勉为其难让宁钦告诉她的,还是宁钦自作主张认为她应当知道这事儿的。毕竟之前去宁钦家里,她没问开庭时间,宁钦也没提起过。
她有气无力的应了几句挂了电话,直到下午回了家,深夜才头脑清醒一点,将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了想,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后天色渐明的时候才睡着,睡下不到俩小时,觉得身体十分难受,张婶来给她量体温才发现又发烧了。
苏窈不想这时候掉链子,如果陆东庭不想让她看见他这时候的样子,起码让她守在庭外,她的内心也会平静点。
所以刚输完液,体温刚退下来一点就开着车到了法院。
过了开庭时间,苏窈也就进不进去而犹豫不决,就那么戴着墨镜,在车里顶着烈日开着空调坐了一上午。
她睡得很沉,被敲车窗的声音吵醒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窈茫然了好一会,才看向窗外,姜初映正在往车里张望。